等將所有盛開的蓮朵都放入了白蠟,食盒中還剩下個七八支。
這水芙蓉果然是強弩之末了,再如何努力也是不勝盛夏的繁盛嬌豔之時了。
喬染玉心中微微有些惋惜。
指揮著流軒將她放在食盒邊上,伸手從剩下的七八支白蠟中挑出一支稍長的,用小刀將頭兒上的蠟削得如箭頭一般,遞給一旁的流遠,慢條斯理道:“遠哥哥,你將這白蠟綁在竹板頂上可好?玉兒要用這蠟,引蓮心中的這些個燭心呢!”
流遠與流軒早已想好了如何去燃著這蓮心裏的白蠟,沒想到喬染玉卻先他們一步直接行動了。兩人讚許地點頭,流遠便照著做了。
喬染玉又從翠心手裏接過火折子,待流遠將白蠟綁定後,讓流澍去將白蠟點著。
幾個眾星捧月的尊貴殿下,在喬染玉這裏,都成了跑腿的奴才,任憑喬染玉差遣,還一個個兒要麼心存感激,要麼甘之如飴,要麼讚賞有加,院門口的奴婢侍衛們皆是看得目瞪口呆。翠心倒是習慣了,也在一旁幫忙。
流軒輕哂一聲,在喬染玉耳邊低語道:“喬大小姐好大的架勢。”
“還不是為了你!”喬染玉下意識的回了一句。
流軒身子一僵,說不出話來。
怎能說自己不感動呢?她為自己費了這樣大的功夫,尋了這樣巧的法子給自己宣泄心中的苦悶,怎麼你不會為之動容。
他不過是想與她說說話罷了。
還在想著,便見著蓮池上一盞盞粉嫩清透的蓮燈依次而亮。
“軒哥哥——”喬染玉再度喚他。
流軒垂手與她四目相對,靜等著她將話說下去。
“你不去點燈麼?難道你沒有想念之苦,祈福之願麼?”
明知故問。
流軒卻是沒有拆穿她,知道她是為了自己,便走到軟榻邊將喬染玉放進去,自己轉身去接流遠手中的竹板。
流遠也不推托,任他接過手中沉甸甸的板子,走到一旁,欣賞起這逐漸明亮的荷塘。
流澍則是走回喬染玉身後立好,怕她有事需要找人幫忙。
流軒拿著竹板,手裏沉甸甸的感覺似是壓在心上,自己心中那隱忍了太久的苦痛,早已被自己封存在如鐵般的城牆之中,固若金湯。
如今,卻是因著喬染玉這用心的安排,望著自己眼前,一片瀅瀅的水光映著瑩瑩的火光,一座座蓮花因著自己的點燃而明亮起來,心中那堵堅固的屏障仿佛他眼前逐漸消融鬆動,直至崩塌,最柔軟的核心暴露出來,他想,該是麵對自己的時候了。
他將竹板輕輕抬起,慢慢靠近著一座座在暗然夜色中的蓮朵,仿佛是看見了痛失母親的自己,將燭火漸漸逼近,將整座蓮花照亮,仿佛在那蓮心之上,火心之中,看到了母親的音容笑貌,他內心一直以來阻斷的思念與愛戀頃刻間傾瀉而出,猛烈地像是要將他的胸膛撞碎一般。
母後,你可曾怨懟於我嗎?你如今,可還快樂嗎?兒臣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你可還記得孩兒嗎?可還記得孩兒的無知與愚鈍,孩兒的純良與孝順,孩兒的沉穩與睿智麼?也許,都不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