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近四月,梧桐又發新芽,院牆跟前貼壁而種的一列桃樹嬌媚枝頭,盆栽的菊花早已撤去,屋後紅梅已歇,紅豆樹還未茁壯,梧桐寂寞無語。
這春日裏,便是它豔粉嬌紅的天地了。
卻是一場春雨,叫這細密的繁花禁不住風雨的捶打,在三月的雨中憔悴零落了。
這日一早,用過早膳清粥,喬染玉在院中搬來軟榻,斜倚其中,呼吸著雨後的清新,也深深地望著這一地的落紅。
還記得池塘水綠風微暖,與你的初次相見,粉衣黃染,搖曳生姿,旋舞迷眼。怎的在這一夜落盡,失了顏色,也失了氣魄。
難道,這最是繁麗迷離的也最是這般脆弱,不堪一擊麼?
倒不如這蔥鬱寒綠,沉穩低調的翠葉,雨水隻會將它衝刷的愈發青綠光亮,褪去纖塵。他們,依舊能將黃鶯藏於其中歌唱,將枝杈送與珠簾外梁間的燕子呢喃。
春風風人,下雨雨人。
何嚐不是她的夙願呢?
春花夏荷,怕是也隻有她最愛的水芙蓉,能給她這既要絢麗又要堅挺的貪想一個交代吧。
流遠來到時,便是見到喬染玉一身粉嫩織錦裙袍,慵懶的倚在寬敞的軟榻上,雙目星光黯淡,交織著密麻的歎惋與傷懷,這是他從未見到過得喬染玉。
他眼中的喬染玉不過是一個古靈精怪,天真爛漫的小丫頭,也是個純善至美,潑皮搞怪卻不叫人厭煩的小妹妹,有時故作驕橫,有時要人滿足寵溺的小公主。但或許,此時的她,才是真正的,來自她內心的喬染玉吧!
她的快樂她的調皮,是她不想讓別人為她擔憂,不想做別人負擔的偽裝嗎?
就如同自己的溫和從容一般,隻為給身邊的人帶來撫慰與安心嗎?
他走近她,而她還渾然不覺,沉浸在這一片與她自己身著裙袍一般色調的淒傷中無法自拔。
“玉兒可是在為這一地落紅傷懷?”
溫潤的聲音流水般流淌進腦海,給混沌的思緒帶來一絲清明。
喬染玉抬起頭,嘴角牽扯出一絲驚喜的微笑,卻清麗疏淡得如這掉落的花瓣一般。
“遠哥哥怎的有空暇來我這裏?”
“今日師傅家中娶親,許我一日的空暇,便來瞧瞧你。”
流遠得了這一日的閑暇本也糾結是否要來找這丫頭,本想著來看一眼就走,再去做些個自己得興致之事。
此番看來,來這裏瞧她,說不準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獲,許是會比他感興趣之事還更為有趣兒些。
喬染玉將自己擠到軟榻一邊,拍了拍身側,問道:“遠哥哥可要來這歇歇?”
流遠溫然頷首,在她身側倚身下去,伸出一支臂膀將喬染玉輕攬著,與她共看這滿地桃花,憔悴堆積,共享這歎惋心境。
兩人一度沉默下來,就這樣相偎著,男俊女俏,宛若一對璧人。
“玉兒隻是喜歡蓮花?”流遠柔聲開口,絲毫不曾在這周圍的空氣中牽扯一絲波動,依舊是這般的沉靜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