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個心裏生疑,莫不是他倆的行蹤被公安發現了?不對,幾個月來的行動,神仙也不易察覺,一向很詭秘呀!要不就是丁海這小子從山丹回來了。這家夥得托我的福呢!如果是他,飯館裏先宰他一把,讓他請一頓。如不是他就是陳某,這個可憐蟲真他媽窮有窮福,租了他家的房子,沾了我們的光,要不是我給他指點與他合幹了幾回,他能輕而易舉地撈點錢嗎?這小子挺不夠意思,還死活跟我們要房租錢。

“咚咚咚!”敲門聲有點急。矮個打個哈欠:“哥們你去開!”

“你去開吧!讓我再眯一會眼。”高個翻翻身。

矮個心想:“叫你開個門你都懶的要命,你他媽不夠意思,要不是我,你能暴富嗎?”

“說不定是哪個小姐想你呢?”高個在床上懶懶地說。

對呀,矮個樂了。他先後在舞廳裏認識了幾個小姐。嘿,棒得很。別看我長得貌不出眾,小姐倒是對我格外青睞,有情千裏來相會呀。他慌慌張張爬起床,趿著鞋打開屋門,嗬!下雨了,真是天遂人願哪!小雨淋淋,小姐有情我有意。呼地一陣涼風裹著雨絲撲來,他冷得一陣哆嗦,趕忙裹緊上衣開門。

“不準動!”幾支烏黑的槍口頂住了他的胸膛。矮個如五雷轟頂,他連做夢也沒想到,公安會神兵天降奇跡般地出現在他麵前。他嘴巴大張,渾身癱軟。

高個子聽到聲音不對,慌忙起床,還沒蹬上褲子便被偵查員按到床上。

另一間房子,半屋贓物,彩電、音響、VCD、布料、香煙、肥皂、奶粉……五花八門簡直可以開一個商店。

王秀武、祁世軍忙著清點贓物。

院外,王兆福、杜國棟把矮個和高個押上車。

矮個垂著頭,趁刑警們不注意的當兒向高個努努嘴,高個心領神會。

矮個自知罪孽深重,如被公安抓住,新賬舊賬一塊算,到時肯定被法院以重罪判刑。他不甘就擒,在尋找逃跑機會。

當王兆福、杜國棟到院門口喊其他偵查員的當兒。矮個飛快地向高個丟個眼色,刷地拉開車門,兩人嗖地跳下車,拿出平生吃奶的力氣分別向兩個方向逃竄。

王兆福、杜國棟聽到聲響,一轉身案犯已逃出三四米遠,而五六米外便是小巷拐彎處,眨眼功夫,兩案犯便不見了蹤影。

“站住!”王兆福、杜國棟拔出槍大吼一聲,分頭追去。

這片平房,小巷縱橫交錯,地理環境複雜,案犯一旦逃脫,很難抓回。

杜國棟氣得青筋暴漲,兩眼噴火,他追的是矮個子,拐過一個彎又拐過一個彎,七拐八拐仍不見了案犯的蹤影。緊急情況下,瞬間的正確判斷是偵查員特有的素質。杜國棟稍加判斷後在細心地搜索。果然,在一條胡同口,他發現了矮個子,矮個子同時也發現了他,正向通往馬路的一條小路上狂奔。如果矮個子逃上馬路坐上出租車,抓他就更難了。

杜國棟舉起槍向空中勾動了扳機:“砰!”槍響了。槍聲在清晨的上空震蕩。

憑著刑警練就的硬功,杜國棟像脫弦的箭猛撲過去。

矮個子被杜國棟的氣勢所鎮住,腿肚發軟眼發黑,一屁股蹲在泥水中氣喘如牛。

杜國棟衝上前把手槍插進槍套,火氣直衝腦門。他雙目圓睜,也不知哪裏來的這麼大力氣,伸手抓住他的脖領提起來在空中掄了半圈。

矮個連連求饒,嚇得抱頭大叫。

杜國棟壓壓心中的火,要不是怕違反有關規定,他真想把他扔出去。

理智戰勝了他。

他把矮個掄了半圈,又輕輕放在地上,仍怒氣未消大聲吼道:“還跑不跑?”

矮個渾身發抖臉煞白:“大哥……大哥,我不跑了。”

“我如果不是警察,非把你摔個半死。”杜國棟擦擦額頭的汗把矮個子押回。

天水路平房區東部。王兆福緊追高個不放。小巷裏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高個體瘦身輕,加之早已熟悉了這帶地形,左轉右轉圍著小巷裏弄兜圈子。

作為刑警大隊長的王兆福早就把這一帶的每條胡同爛熟於心了。高個無論如何也不能擺脫他。此時,他已經筋疲力盡,王兆福越追越近。三米……兩米……一米,隻差半步了。王兆福的手眼看就要抓住他的衣角了。他兩腿彈起向前一躍,瞬間,就要把高個撲倒。突然,靠右胡同的大門口。猛地蹦跳出一上學的十來歲的男孩,兩三米寬的胡同,眼看就要與王兆福相撞,驀地,王兆福把小男孩順手抱起,向前趔趄幾步差點栽倒。

好險哪,若不是王兆福手疾眼快,激烈地碰撞後小孩倒地,重則頭破血流,輕則鼻青臉腫。

高個趁機逃脫了。

這一帶,平房連平房,平房連樓房,胡同小道四通八達,隻身追捕高個簡直是難於上青天。

王兆福來回搜索不見其蹤影,隻好返回原地,租了兩輛車裝了贓物押矮個子回到刑警大隊。

辦公室,王兆福撥通了楊局長的手機。

喜憂參半。電話裏傳來楊局長堅定有力的聲音:“封鎖市區各大小路口,決不能讓案犯逃掉……”

市局警令部,電話鈴聲不斷,話務室民警的手指在鍵盤上敏捷地跳動。

穿便衣的,全副武裝的,一組組一隊隊公安衛士們冒著蒙蒙細雨立即封鎖了市區各大小路口和通往市區外的大小交通要道。

偵查員們,一雙雙警惕的眼睛在注視,在搜索。

偵查員們手中的報話機在呼叫。領導們手中的手機在頻繁地響起。

醜惡的軌跡

高個擺脫了王兆福的追擊,驚恐地逃上馬路,招手喊住一輛“拐的”,車還未停穩,他急忙拉開車門,一頭紮進去。

“上哪?”女司機有些吃驚地望望這位不速之客。

是呀,上哪呢?高個腦子亂麻一團,他支吾著,順手指指前方。

女司機覺得這人有點好笑。一大早就碰上這麼個怪人。“拐的”冒著黑煙加速馬力,眼看就到到馬路盡頭,女司機還不知客人要到哪下車。她把車停下。

高個急忙示意開車。上哪去?高個六神無主,他點上一枝煙,穩穩心。他想起來了,東區河雅公路邊上有一片不高不矮的沙棗樹林。對,先到那兒躲躲再說。

拐的開上河雅公路。高個鑽出車,扔給女司機十塊錢,裝作解手,耗子般隱進樹叢。

此時,雲開霧散。刺眼的陽光透過樹枝射下來。高個的臉上不斷滲出汗珠。樹棵子在他臉上刮出幾道血印。他肚子裏餓得咕咕叫,多想鑽出去,找一家牛肉麵館美美吃頓幹拌麵。但他不敢,害怕被公安抓住。他摸摸衣袋中的錢,想打個“的”溜,可手頭的錢已經不多。這當兒,樹林裏響起一陣沙沙聲,他一陣寒噤。媽的,原來是刮過的旋風在作怪。直覺告訴他,四處都是公安的眼睛,真是山窮水盡了。後悔和懊惱一齊襲上他的心頭,他難過地閉上眼睛,一幕一幕又浮現在眼前……

五月初的山丹,草木還未抽芽,暖風吹得人心發癢。高個頂著風沙騎摩托從自家辦的磚廠回村。摩托車的後尾揚起一股沙土。

村頭,一縮著脖領的人擋住了他的去路。高個兩腿一叉想發火,對方拉下防寒服的帽子,露出一張黑不拉幾黃兮兮的臉呲著牙向他嘿嘿笑:“喲,蘇兄,大風天忙啥呢?”

“哦是張弟呀,我還以為是哪個壞熊想劫我的車呢。”

“誰敢呢?”姓張的人把手搭在車把上。

兩人一陣兒打牙鬥嘴。

高個叫蘇民。眼前的這位矮個兒自稱叫張萬,3月份,他和妻子來到這兒租住了兩間房,膝下有一男一女,女娃四歲。男娃二歲,一家人窮得響叮當。他說他是蘭州人,為逃避計劃生育來這裏投親靠友。張萬認識了蘇民的舅舅,經舅舅介紹,蘇民認識了這個自稱蘭州人的張萬。張萬長得一副老實相,待人和氣嘴巴甜。見了上幾歲年紀的人就以長輩稱呼,很快贏得了淳樸鄉民們的好感。蘇民比他大一歲,張萬管他叫哥,嘴裏叫得比親哥還親。張萬說,他來山丹做點兒生意,不求富裕但求個溫飽。蘇民被他拉到他家喝過幾次酒,在蘇民眼裏,張萬雖窮,人卻大方,煙總是好煙,酒總是好酒,菜總是好菜。幾番往來,兩人很投機。後來,蘇民又把好友丁海介紹給他。三個頻頻碰杯,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蘇民家是村裏數得著的富裕戶,父親辦起一座磚廠,日子過得挺紅火。金昌的某磚廠老板,從他家磚廠賒走的磚,至今還欠幾千塊錢,看看天氣轉暖,家裏人讓他到金昌討賬。

“啥時走呢?”張萬眨巴幾下眼。

“最近幾天。”

“我也想去看看。”張萬歎口氣,“家有八十多歲的老父老母,屋裏有三張吃飯的嘴,聽說金昌好掙錢,我想到那裏看看有啥生意可做。”

蘇民聽罷不禁喜上心頭,他正好需要個人做伴呢。

“一言為定。”張萬暗暗高興,使勁兒搖搖蘇民的摩托車。

五月的一天,張萬與蘇民乘班車來到金昌。金昌果然是名不虛傳,城市建設和人們的衣食住行在省內堪稱一流,真可謂是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張萬樂了,樂得心花怒放,果然是大顯身手的好地方。

兩人住進招待所,張萬陪蘇民要了一趟賬,又花一天時間把市區逛個遍。張萬心懷鬼胎,在一步步實現他瘋狂的計劃。

“老哥,錢一時要不到手,我看咱們先租個平房住下,每月花百兒八十比住旅館節省。”

蘇民點頭稱是。張萬早已摸清了蘇民的心理,看他是個貪戀享受之人,稍加培養,便可成為自己難得的搭檔。

於是二人在市區天水路一帶租住了兩間帶小院的平房,隻幾天時間就和房主的兒子無業人員陳某打得火熱。

一日,三人猜拳行令,喝得酒氣熏天。酒酣耳熱之際,張萬抓住火候說:“咱們三個合夥做點生意吧!”

“做啥呢?”陳某心灰意冷,做大買賣沒有本錢,小打小鬧掙不了錢,冬天冷,夏天熱。他吃不了這個苦。

“總不能等著天上掉饃饃,你看那些人活得瀟灑自在,吃的穿的和咱們相比,一個大上一個地下。”張萬開始慫恿著試探:“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

是呀!蘇民很感慨,錢多不咬手。要跳舞嗎?舞廳一個接一個。要找個小姐陪陪嗎?舞廳裏有嬌聲細語塗脂抹粉的女人。要進館子嗎?高、低、中檔的一個挨一個。要穿名牌嗎?服裝城裏琳琅滿目……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銀,坐小汽車。現代化的高消費……這都需要錢哪!

蘇民喝得臉紅脖子粗,他羨慕極了。

陳某抓耳撓腮。

“我倒是有個主意。”張萬故弄玄虛。

“說說看。”蘇民和陳某伸伸脖頸。

“這個嘛……”張萬陰陽怪氣賣關子。

“不知該說不該說。”張萬給他倆斟滿酒。

“咱們弟兄沒有不說的話。”蘇民急得搓手。

張萬壓低聲音:“不搭本不搭利……”他伸出兩隻手,又拉過蘇民的一隻手合在一起。

“這……”蘇民不解地搖搖頭。

“真笨!三隻手……”張萬嘻嘻笑。

“你說是偷?”蘇民很吃驚。

“不偷白不偷,隻要做得妙,神仙也不知道。”張萬神秘地笑。

蘇民、陳某沉默了。

“隻要聽我的萬無一失,保你們吃喝玩樂。”張萬瞪著賊亮的眼。

貓戀貓狗戀狗,大麻風戀殘疾手。三個人臭味相同,一拍即合。

於是,他們白天踩點,熟悉作案地點的環境,晚上趁夜深人靜,人們容易沉睡的淩晨兩三點鍾,攜帶斷線鉗、螺絲刀、扳手、小刀、小手電等作案工具頻頻瘋狂作案。

此時,趴在樹棵子間的蘇民心裏越想越怕。同時,刺耳的警報聲由遠及近,他緊張得連汗毛都立起來,從樹棵子裏往外看,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媽呀,我還以為公安局發現了呢。他閉上眼回憶著幾起作案的情形。

那是5月27日的深夜,深邃的夜空,星星眨著眼。他和張萬、陳某幽靈般潛入夜色。金昌市區某家屬樓前停著四輛汽車。

張萬悄聲低語:“那幾輛車裏肯定有東西。”

“能撬開?”蘇民很疑惑。

張萬拍拍口袋中的工具有把握地點點頭。

他們手腳麻利地砸碎車頭的三角玻璃鑽進車,卸掉車載錄音機,把車內能拿的東西全部偷走,四輛車中的東西包了幾大包,價值近萬元。

他們竄至另一居民區時已是氣喘籲籲。

“這些東西沉得很。”蘇民說。

“別急,我想辦法。”張萬圍著樓房轉了幾圈,見一輛三輪人力車停鎖在某小商店門口。張萬幾下撬掉鎖子,把偷來的東西放上,兩人坐車一人蹬,回到住處。

“車咋辦?”蘇民問。

“留它無用,目標大,推出去扔掉”。張萬賊精。

於是,他們把三輪車騎到馬路上丟棄。

舉手之勞,幾千元的東西分到手,蘇民嚐到甜頭。打那以後,他跟隨張萬連續作案。什麼毛毯、汽車羊毛坐墊、煤氣罐、大哥大、彩電、布料等應有盡有,等到東西能裝滿一出租車時便拉回山丹。

幾次作案,頻頻得手,蘇民喜形於色,他和張萬膽子越來越大。爾後他們又竄至張掖,砸車八起十輛,盜竊商店四起,案值數萬元。

蘇民分得手機、衣服、布料衣物等贓物。

“這些東西是哪裏來的?”家裏人問。

“手機是金昌要賬老板沒錢頂的,衣服和布料是做生意剩下的。”蘇民謊編得圓,瞞過家人。

一天,他和張萬找到丁海。丁海已經和妻子離婚,家境貧困。三人如此這般,丁海跟他們來金昌作案數起。

6月20日淩晨2點,他們溜進市二院院內,撬開車庫,砸車一輛,盜走車載錄音機、車用工具等,價值上萬元。

8月2日淩晨4時,他們竄入市郵電局院內砸車三輛,其中一輛係玉門石油管理局的沙漠王子高級小轎車,盜走車載錄音機和VCD及唱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