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林雪見的多了。
卻是第一次見有人殺人這般雲淡風輕,進退有度的,好似出去吟詩作對一下子,回來,人就死了,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死了?”
“死了,”楊帆抬起頭來,似是有些茫然地看了林雪一眼,“辛苦了。”
“罷了。”林雪揮揮手,覺得有些刺痛,這才想起來自己受了傷。
楊帆擰著眉毛,想要從身上拿出來什麼東西,卻又歎了口氣:“出來的匆忙,竟然忘了帶藥。”
“不必了,”林雪說,“一點小心,我應該慶幸,那把小刀上沒有抹著什麼毒藥。”
“他不敢在那把小刀上麵抹毒藥,那個是貼身帶著的,連把柄都沒有,要是有毒藥,第一個害的就是他。不過這樣怪的武器,我也是第一次見。”
“趙家大公子就這麼死了,我還覺得有點不敢置信。”
“聰明反被聰明誤,他以為一個人來能改變些什麼事情嗎?若是不曾來,沒準兒我一個心軟就放過趙家了。”
“我以為我刺了他一劍,你還會放他走呢。”
楊帆抬眼看向林雪:“按理說是這樣的。我從不和受傷之人交手,但是他剛剛已經認出來你的身份,如果放他回了趙家,恐怕對林家不利。”
林雪剛剛隻顧著和他打架了,把陳先生耳提麵命的事情早就忘到姥姥家去,現在被提醒出來,立刻恍然:“啊!我忘了!”
楊帆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莫雪琪救好了嗎?”
“自然,就是現在還沒有醒過來。我打算帶著她找個隱秘的地方去隱居。”
這個想法是在看到陳先生的時候有點萌芽的,剛剛莫雪琪在昏睡當中,輕輕地喊出來的那一聲楊帆,讓這個想法壯大。
現在這個世界太複雜了,有著各種各樣的危險,他什麼都看到了,什麼也都明白了,再待下去,也不見得有什麼意思。
一個高手,無非就是被人挑戰,或者去完成自己的野心。
恰好的是,楊帆這個人沒有什麼野心。
又或者說,這些東西都入不了他的眼睛裏麵。
於是幹脆就歸隱吧,反正陳先生說的也對,在外麵隨便設一個陣法,然後和莫雪琪在裏麵生活,也挺好的。
他負手而立:“阿雪,謝謝你,我怕是要帶著莫雪琪走了。”
林雪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仿佛是因為最後一麵了,怎麼也看不夠似的,眼眶有些熱熱的:“之前你同我說,我以為我能夠平靜接受的。”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你仍是我的摯友,若是有事,即可書信聯係……我可以趕來。”
是啊,這樣不就是最好的嗎,陳先生一直這麼同她說。
一定不能過界,如果真的說明白了,恐怕她連這一點點的好處都沒有了,林雪笑了笑:“我是林家的小姐,還能遇上什麼麻煩事兒,倒是你,遇到危險的事情了,千萬別來找我就是了。”
楊帆笑了一下:“劍我便送你。他日再見,多加小心。”
林雪點點頭,扯下了掛在臉上的那片紫紗:“同你討個東西,那餘下來的忘川水贈我吧。”
“可以。”楊帆點點頭,從裏麵拿出來忘川水遞給林雪。
然後抱起了莫雪琪,莫雪琪閉著眼睛,卻仍舊不減冰雪風姿,格外天仙,林雪眼看著楊帆像是一隻白色的大鳥一樣,突然就不見了。
她歎了一口氣,又歎了一口氣。
於是也隻能飛身而起,到了客棧裏麵。
楊帆身後無牽無掛的,走的還真是瀟灑,說著兩個人書信聯係,卻連個地址也沒有給她。
就是這把劍嗎?
她看著這把劍,用手摩擦了兩下。
其實對於林雪來說,練得最好的並不能算是劍術,可是現在最常用的是劍。
她苦笑一下,把忘川水打開。
幾次三番下定決心要喝下那一口忘川水,又看看停留在了唇邊,那清冽的泉水刺激她清醒,於是把忘川水放在了一邊。
還是算了吧。
林雪笑了一下,她也就虛張聲勢比較行罷了,到了真正做的時候,才是最容易心軟的那個人。
隻是以後沒有靠山了,想必她練功要更用心了吧。
把忘川水倒在一邊,那被小刀隔開的傷口已經結痂,血都幹涸在了衣服上。
林雪看著那些白色的衣袍,隨手拿了一個淡藍色的裙子,低眉笑了。
從此之後,那持劍而行的女子,煢煢孑立,竟然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她左右手都可以用劍,一生去了無數的地方,似是在尋找什麼東西,卻仿佛是這輩子都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