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過去了,是羊角巔,人們
這樣上去,踮著腳丫。那麼多
會踩了不知名的草,也叫它們
狗尾巴吧。再過去就快是墓地
有人放慢了步子,好些人躲在
青翠的杉鬆下,一個挨著一個
紮素潔的花,獨個兒望著上麵
那對夫婦就像往常那樣,擔著
土色的馬鈴薯,向我迎麵走來
他們說他們還從未搭過鼓山的
纜車。我也怕,尤其當我抬頭
看見纜車從頂上走過的那時候
最後一次,他們說對,再這樣
過去就是了,你注意放慢步子
我來到羊角巔時,我們家的田
在上麵開始荒蕪,連蘭蘭家的
也快了,蘭蘭今年十八,去過
田裏一次,那時她七歲,乖巧
懂得調動氣氛,十一年前她就
知道:羊角巔的一處墳墓挨著
墳墓,青鬆下藏著更遠的地方
我帶蘭蘭偷過那些粗糙的番薯
它們要是烤熟了多好,請原諒
我們。還有我去滬上的杭州灣
也請蘭蘭原諒。至於父母搬到
鼓山邊的後浦,他們都已習慣
乘巴士到鼓山,也僅此,他們
不去搭電纜,他們對萬物敬畏
羊角巔的許多田如今一片荒蕪
有一次蘭蘭寫信告訴我:“我
開始不看天上的雲彩,天空是
那麼的澄清。”千裏之外,她
第二次去了田裏,滋生的野草
漫過山岡。那天,我突然想起
有次擔著馬鈴薯,我眼前閃過
一個人。他在雲端踮著腳,他
乘一葉扁舟過了一生。他乏了
的時候喝茶。他醒了的時候還
是喝茶。他在等我們一起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