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紀念(1)(1 / 1)

指溫笙歌盡,一曲能醉心。

南宮念端著菜走進屋來,正好看見自己的爹爹在彈完一首熟悉的曲子後將一塊藍色的舊絲綢蓋到古琴上,便故意笑道:“爹爹總是如此珍視這把琴,真叫阿念心裏不舒服呢!”

南宮遙走到桌子前,寬大的白衣隨之浮動,好似在給悶熱的屋子裏帶來一陣微風,輕摸了一下女兒的頭頂,“你啊,還和這把琴較起勁來了?真是越長越小了!”,眼波微轉,看到女兒手裏的菜,會心一笑,“哎,今天有青椒,可是要多吃一碗米飯了。”

南宮念將兩盤菜擺好,一碗韭菜炒青椒,另一碗是紅燒雞塊,眨巴著一雙和男子一模一樣的黑漆漆的眼睛,抬頭看向自家爹爹,“爹啊,怎麼又摸我的頭呀,今天可是好不容易才梳起來的!知道這幾日爹的胃口不好,便做些辣食,好讓爹爹多吃點飯!”

南宮遙也知道自家孩子梳頭很笨拙,不過他一向是摸慣了頭,便隻當作沒聽見女兒的抱怨,隨意坐在椅子上,等著女兒將米飯盛來,所謂君子遠庖廚,這位做的可真是徹底。

“爹也餓了,還是趕緊開飯吧。”

······

南宮念自是知道自家爹爹的性子,隻好乖乖回廚房端飯去了。自從她五歲會做飯起,這位就將廚房的生殺大權交給了自己,說什麼也不肯再進廚房一步。不過前麵的五年她也是受夠了這位永遠煮糊了卻依舊半生不熟的飯,以及永遠鹹的要命的菜,這才不得不在五歲的決定自己豐衣足食啊。

瑩白的米飯,粒粒分明,比起那些年自己由於生存問題而必須下咽的生硬的焦米飯,已經是絕好的了,再配上這綠油油的青椒韭菜,更是難得的美味了。這位自小生活在鍾鳴鼎食之家的世家弟子,在經曆了饑寒交迫的歲月後,於吃食上的要求也就僅剩於此了。

隻是每當看著女兒做的飯菜,南宮遙不得不更加思念自己的妻子阿秀,大概是知道自己不懂得如何生活,才留了一個女兒給他,照料他的衣食生活吧。

“爹,你看,你的嘴唇都辣紅了,還是喝些糖水吧。”南宮念放下手裏的筷子,將桌角已經涼了的糖水推到爹爹的跟前,提醒道。

南宮念掀起眼皮,看著自家爹爹端起碗喝了幾口,又夾著青椒吃了起來。一舉一動明明都是很平常的動作,而自家爹爹做起來卻是格外的寫意,頗有行雲流水之姿,穆如清風之態,怪不得這位曾是名譽南楚的風流才子,不看那張宛若好女的臉龐,單是這行為舉止,就已經很賞心悅目了。

自她有記憶以來,這位就隻穿著一身的白衣,從來沒有換過其他的顏色,她知道,這是為了南宮家守孝。十年前,聽聞南楚皇帝要株連南宮家的九族,明麵上因為看上平民之女而拒皇家婚姻,早已經被趕出家門的南宮遙急忙趕回京城營救,卻隻見家門被封,整個家族都已經命喪斷頭台,痛苦落魄的他在友人的幫助下找到亂墳崗,將族人的身體用一把火燒成灰燼,然後帶著骨灰躲過朝廷的追捕,趕回隱居的地方。本以為懷孕七個月的妻子會在家裏等著他,進門的時候才發現妻子已經冷冰冰地躺在床上,隻留下一個渾身是血的嬰兒躺在妻子的雙腿之間,他的阿秀早產了,卻因為自己不在身邊而獨自生下孩子,最後孤零零的血崩而亡。他顫抖地抱起嬰兒,好髒,好小,也好醜,卻是他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血脈了,仿佛一夕之間,名動天下的南宮家族就這樣覆滅了,若不是懷裏的小生命,正發出虛弱的哭聲,隻怕他也要隨之而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