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是幽深的結界。
昏暗潮濕的青石長階裏,十步設了一處青銅燭台,做成蜿蜒長蛇的形象,張開的蛇口裏發出幽幽的光。
——是法術結成的火光。
姚餘扛著昏迷的杏因緩步行在石階上,笑容隱在蒙昧不清的火光裏,周歆握著玉佩隱去身形跟在他們之後。
這是周歆先前的計劃。
他一開始曉得姚餘不可能會放過清梧和他,所以隻救出清梧是無用的。
這麼巧這時候姚餘留下了線索,他又曉得了杏因的身份,於是他施計讓杏因深入虎穴,屆時他再探杏因。
隻要他找到姚餘弱點和南行所在,他手中握著姚餘的元丹,必定能夠消滅他。
他叫杏因去救清梧卻私設了浮生咒,用杏因的身份佯降姚餘,他曉得清梧一定會生氣,但這是唯一有用的辦法。
從頭到尾大約隻有兩件事超出了他的算計,其一,杏因居然提了他的一半靈力交給了董芷。
周歆握了握手上的玉佩,這是好的一麵,這一半靈力在他手中,應該是能多幾分勝算。
而第二件事,姚餘對杏因說:“南行將是你的身體。”這句話裏麵的陰謀實在太明顯。
董芷說的沒錯,她的主人心狠手辣,要的絕對不是杏因,而是一心隻向著他的傀儡。
他要趕快了。
青石階梯的盡頭是一扇門,厚重的榆木大門,上麵爬滿了青苔,手摸上去是潮濕粘膩的觸感。
姚餘施下法,帶著杏因徑直穿過了那道門。
門內是一方水月洞天。周歆閃身將自己隱在了木門之中。
結界正中漂浮著一團晶瑩的水球,現出瑩瑩綠光,水簾隨著球身緩緩落下。
下方便是一方水池,而結界的四角懸上了風鈴,無風自響,清脆悅耳。
但周歆卻曉得,風鈴上都施了惡毒的法術,與中心的水球相牽引。
這麼說來,那水球中封印的就是南行的魂魄?
姚餘將杏因扔到地上,疼痛激得杏因悠悠醒轉。
他矮下身去,溫柔又咬牙切齒地將中間浮著的水球指給他看。
“看見了嗎?那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個小孩,可我不會放他,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精純魂魄,有了他,我的孩子才能回來!”
杏因望著那團封印,喃喃道:“回來?”
姚餘嘴角的笑意明顯:“你不過借我兒元丹養出的一個妖精,你以為我要的是你嗎?……我要的是你的元丹。”
河邊正是傍晚,河水青淩,映出半幅瑟瑟夕陽。岸邊翠柳新枝,清梧一路拽著董芷。
後者拉拉她的袖子,有些擔憂地咬著嘴唇:“你真的要去?可是周公子臨走時叫我照顧好你的……”
清梧看她:“那要不你跟我說周歆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這,可是我答應過周公子……”董芷有些猶疑,“你就不能安安心心相信他嗎?”
“你這麼相信他我很高興,但我們不能隻相信他……”清梧伸手在眉骨處搭了個涼棚看了眼落日餘暉。
半江紅水映著她的臉格外冷清,她的詰問也顯得格外冷清:“你在他身邊待過,你難道不曉得對付蛇妖有多困難?”
董芷臉色大變。
清梧不知何時已經轉過頭來,眼睛被日光刺得微微眯起來,又寬慰道:“別擔心,我會幫助他們的。”
河邊花送淺香,董芷終於鬆口:“好,我幫你。”
杏因曉得自己此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冷靜。
清梧同姚餘有仇,自己隻是小蛇的元丹再生的靈識,他不會接受。
他是要用自己的元丹加之南行的魂魄和肉身重塑妖身。
他定了定心神:“你看,你果然是為了複仇而來,就連你的兒子你也隻是希望他像傀儡一樣活著。”
姚餘直起身,笑得得意洋洋:“你不用刺激我,反而是我要提醒提醒你,我的好兒子,你還記得你是怎麼死的嗎?”
杏因麵色無虞:“那些舊事我早就不記得了,不過,”他彎了彎嘴角,“借屍還魂,這是要遭天譴的吧?!”
周歆在門中將這一切聽得清楚,暗自心驚,他猜得沒錯,看樣子蛇妖連杏因也不打算放過,他得盡快。
姚餘費心挑選南行的魂魄和肉身,絕對不可能隻用元丹就能重塑靈魂,那麼,他應該還收集到了小蛇妖的靈識才對。
為今之計,隻有找到那些靈識所在,才可能製住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