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照片拍攝日期大約在2008年春季。
那時的未來,就像馬友友的大提琴悠長悠長的曲調;那時的未來,就像騰格爾的《天堂》天籟歌聲中極致的抒情……
現在的未來,就像古老的呼麥,被曆史遺忘的薩滿師頌詞,夕陽落下時的餘暉,依然是金色卻沒有灼熱的溫度……
所有的預期都隨著內容的改變而改變,所有的憧憬都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而擱置,我依然是我,但我又不是原來的我,我比以往胸懷更開闊,但卻無人知曉。
記得舒婷曾經寫過一首《站台》的詩,此時,好像為我所寫的一般。
對索家村與索家墳的懷念
昨晚,從來廣營東路轉到索家村的門樓,這是一條通向索家村的小路,修建地鐵站的燈光,取代了曾經熱鬧的濃鬱鄉村生活。
這是一條我走了五年的路,我熟悉到每一棵路旁的樹,我都知道何時發出嘩啦啦的笑聲。沿著這條路,我無數次酒醉後,搖搖晃晃,舉步維艱,回到自己的家中。
現在,800米長的路,看不見一處燈光。
以前,這裏熱鬧的場麵,不亞於一個城鎮。
現在,幾百家店鋪,都消失了,幾千名出租司機都遠走了,至少300多個藝術家被迫遠離,那些曾經令我的煩惱收廢品吆喝聲、將廢舊鋼鐵用機器裁剪成固定規格的噪音,都消失了,那些不到10平方米的幾十個理發屋裏,已經很衰老的村姑曖昧的眼神也不見了,隻剩下那些塗抹著各種色彩的舊門,在敘述著眾多的往事,那堆積成山坡的報紙與雜誌,也轉移到了別處。
走近“北京國際藝術營”那個丁字路口,那個招牌還在,如果不細心尋找,幾乎看不見了,漆黑的夜晚,沒有一點燈火,我腦海裏突然冒出了“墳塋”這個詞來。
其實,幾年前,這裏還叫“索家墳”,後來改成了“索家村”,改動的這一個字,賦予居住在這裏的人們許多想象的炫彩,但今晚,我又看見了幾百年前“索家墳”的螢火,徐徐飄來。我停下車,盡力去尋找夜空裏的那些工作室,我看見了夜空裏那被拆了屋頂的空蕩蕩的牆壁,我看見了索家村寂靜無人的小巷,曾經燈光閃爍的村子,如今,好像一座廢城。
我扭過頭去,我必須扭過頭去,不再遙望,不再尋找,但我還是看見我曾經居住的房子,屋頂還在,還沒有拆到這裏,我分明好像看見了那裝了雙層玻璃的窗戶,那裝有五十盞各式燈飾的天花板,但我知道那曾經讓我倍覺親切的大紅門不在了,半個月前就被砸成一地廢鐵,也許,再過不久,這堆廢鐵,就會以各種廚房器皿的形式,出現在家樂福、沃爾瑪等國際超市的櫃台上,這是它們生命另外一種形式的存在,如同我們遷移到遠方繼續存在一樣……
兩分鍾後,我穿越五環公路下的一個橋涵,來到了望京。
索家村與望京科技園區的直線距離,不超過200米。
望京,那些大廈,盡管穿著所謂的知名國際馬甲,也都黯然神傷。國際金融風暴,早就將其驕傲的笑容扭曲為一臉的沮喪,不僅我困惑,全中國人都會困惑,還是這片土地,還是這些房子,為何有了5-6倍的價格增長?
我想起郎鹹平係列著作中的那些結論,我真的害怕了。
我再次仰望夜空,對於我來說我是無所畏懼的,但我的父母及家人,將會體會到什麼叫做生活的艱難、什麼叫做“大躍進”的升級版、什麼叫做悲痛至極,欲哭無淚。
如果,我們腳下的土地,都生長出一棟又一棟大樓,我們的自來水公司都被外國控股,如果從玉米到青島啤酒,從原油到飛機,從廚具到房地產開發,每一個領域都由外國的資本與資本家控製,這些資本與資本家,馬克思與列寧早就形容他們為“幽靈”,而正是這些個飄蕩的“幽靈”,早就侵入了我們的大眾的生活中,盡管,這些“幽靈”就是魔鬼,但他們是以天使的形象出現的,他們隨時可以任意主宰我們生活,隻不過我們不清楚他們的最後時刻表,我們還天真地將他們作為座上賓,作為我們的朋友,而他們卻從來把我們視為“敵人”。
三分鍾後,我進入了望京的核心地帶,我來到了燈紅酒綠處,一個又一個招牌閃爍……
我看見一群又一群時尚的人們,推開一扇又一扇站有門童的旋轉玻璃門……
臨近春節,到處都洋溢著喜慶的氣氛……
我舍不得又一次回頭望去,看不見了,我曾經居住過的那個院子,我曾經的生活,我曾經的夢想,都在2010年最寒冷的冬天嘎然而止了,成千上萬的人都在春節前遷徙他鄉,我們實在不明白為何非得在春節前讓我們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