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生死場。
奈何橋前,生魂排得老長老長。晃悠悠地紅燈籠映得忘川河似星光點點,橋頭的孟婆正風風火火地揮舞著大勺舀著一碗碗孟婆湯,連平時最會偷懶的花花,今日熬湯都熬得夠嗆。眼下隻有墨心百無聊賴,剛從枉死城買了一包蓮子糖,本想找花花聊聊天,估計這會兒天是聊不成了,若孟婆眼夠尖恐怕她還有活幹了。
這幾率是非常高的,因為孟婆的眼非常尖。
“墨丫頭,往哪裏跑!”墨心咬咬牙翻個了白眼,十分不情願地回過頭衝孟婆咧嘴笑笑:“婆婆很忙吧!您忙,您忙,我就不打擾了。”
每回孟婆都要用這樣語句喚住她,總讓她覺得自己就是那要被逮著的小妖精。這話說來還得謝銀川了,他總喜歡從人間帶戲本子回來給她,每每看到人間天師捉鬼驅邪的時候,都會說一句:“妖孽,往哪裏跑!”十足的正派作風,墨心別提有多不爽了。
“少打馬虎眼,快過來幫忙。瞧我老人家這老胳膊老腿老腰,這兩天可把我忙壞了。一下子來了那麼多生魂,真是的,也不知道陽間搞什麼!”孟婆是冥界的老資曆了,除了閻王,大家都得尊稱她一聲,婆婆。她老人家圓圓的臉盤,鼻邊一顆黑痣,發間總插著一朵火紅的曼珠沙華,常年穿著一襲暗紅色的衣衫,若不知這是冥界,還以為是打陽間來的喜婆子。
收好蓮子糖,拍拍手,再不情願還是得過去。花花正拿著一把大蒲扇使勁扇著火,頭上頂著一朵火紅的大牡丹,說明一下,是絹子做的假花。果然是跟孟婆混的人,品味都越來越相近了。
她見墨心走來一臉幸災樂禍:“嘿嘿,有難同當,有難同當。”墨心白了她一眼,又湊過去問她:“最近有沒有見過銀川?”
花花眉毛一挑,似笑非笑:“他是幡然醒悟了嗎?忍你到現在不容易啊!”這語氣、這表情都像極了孟婆,讓人牙癢。
記得初見花花的時候,那是五百年前。那時她剛被孟婆從一堆生魂裏挑出來,衣著襤褸,瘦得隻剩個骨架子,又不愛說話。可轉眼五百年,花花無輪是從衣著品味還是待人接物都已然是個翻版的孟婆,說起話來總讓人想揍她。
“我呸,我看定是枉死城裏的那幫小妖精們老纏著他,才讓他躲不及老不見人影。你不知道呀!那幫枉死城的小妖精們,一見銀川進城就奔走相告,個個不是拋媚眼就是扔酸詩。哦還有,那個新來叫無雙的女人,長得一臉狐媚妖子,每次見到銀川就一臉嬌羞地倚樓唱著淫詞豔曲,真是恬不知恥!”
花花挑眉冷笑道:“嗯,可不是嘛,勾引就勾引唄,還非得當著我們墨心姑姑的麵,我看她不是恬不知恥而是恬不知死!”大蒲扇遮去大半邊臉,花花又嘴賤了。
墨心咬牙道:“見過人家嬌滴滴的小姐團扇半遮麵,你個大蒲扇最好把臉都遮住,就你現在這大餅臉裝什麼嬌羞!”花花的臉被掩在大蒲扇後麵,哈哈大笑。墨心心裏一火,用力將蒲扇壓在花花臉上。這廝,馬上手腳一片揮舞,墨心哼哼兩聲越過她,朝著不遠處正在有條不紊指揮生魂的黑無常問道:“小黑子,最近怎麼都不見銀川?你可有見過?”
“回姑姑的話,前些日子確有見過大人,估摸是在半個月前吧!但小的想不起是在那裏見過了。”黑無常恭恭敬敬地向她回答。
要說冥界的老資曆,她墨心那絕對也是一個。雖然她自己也說不清自己打哪來,多大年紀,姓誰名誰,但那都不重要。打墨心有記憶以來連黑白無常都換了好幾任了,她從來都不去刻意想自己有多老,在冥界呆了有多久,反正自認為是二八年華。隻要她不承認自己老,冥界就沒人敢說她老,這就是資曆,擺在那群小鬼麵前,就得規規矩矩地喚聲,姑姑。
當然,這些人或者說這些鬼裏,並不包括閻王和孟婆,他倆最會倚老賣老,當然也還有銀川。後來還多了個不知死活的花花,每次說自己是二八年華的時候,花花總是要接一句:“對,二八年華,上輩子死的時候二八年華。”聽聽這話,墨心除了對她一陣暴打還能做什麼?
“在哪見過?你好好想想。我都有兩個月沒見著他的麵了,還指望他給我帶戲本子回來,瞧這些日子可把我給無聊的。”話剛說完,腦殼一聲響,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聽孟婆的震山吼:“無聊?無聊你不知道來幫忙!你瞧瞧這生魂都排到哪了,我老人家都通宵達旦的忙,你個死丫頭還好意思看戲本子?哎呀,地府都亂成什麼樣了,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