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向來晴朗的九重天下起了滂沱大雨,雷聲轟轟。
在那之後,下了凡間,仙界的是非紛爭都與她無關了。未央在人間飄蕩,她被關在長陽宮太久,已經忘記了自己在哪裏出生,在哪裏都一樣。隻是每每下起陣陣雷雨,她就會想起那天的情形,想起添依蒼白的臉,想起那個華服女子悲痛的眼神。她,還好麼?強行抽取一個人的感情,這種事情她還是第一次,而且又是與自己交情至深的人,雖然過了這麼久,她心裏依舊對添依有著愧疚。世上最傷人的,莫過於兩情相悅的二人成了陌生人。忘記,有時候最殘忍。一個人存在的痕跡,直接抹去了,難道不是最殘忍的事情麼?她一直在尋找,尋找添依,她想把屬於添依的記憶交還。
添依茫然地坐在木屋裏,窗外,落英繽紛。她努力地回想,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裏,一身紅衣的女子把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冰涼的手指透著寒意,從她的腦子裏抽走了什麼東西。她努力地想伸出手,卻發現四肢無力,隻能呆呆地看著她漸漸走遠。眼前的光亮慢慢縮小,直至一片黑暗。
她是從一個溫暖且熟悉的懷抱中醒來的。添依張開眼,就看到一雙銀色的眸子,哀傷地望著她,看著她的眼睛有些閃爍。她不知道他是誰,記憶中一片空白。可是一見到他這樣子,心裏就像有石頭壓著,喘不過氣。她不知所措地伸出手,用帕子將他眼角的淚拭去。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玄止從她身邊站起來,走到了窗戶旁,看著窗外。
“你看,小依。這就是我為你建造的桃林幻境。”
添依也站起身走到他身後,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窗外那一大片張揚的粉色。
“你曾經說過,待天庭的紛爭結束,我們就到凡間尋找你說過的世外桃源,過著平淡的日子。現在,這個桃源我替你尋到了,你便在此安心住下。算是作為我失約的補償。”玄止說完,轉過身時,沒有了方才的哀傷。
看到添依一臉迷惑,他苦笑道:“我忘記了,現下你已經不記得我倆的事情,多說無益。你好好照顧自己。”他伸出手,將她耳邊的發絲撩到耳後。卻沒想,添依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
“你不回來麼?”埋首在他懷中,想到方才的話,她的手不自覺地環緊他。他說的,她雖然聽不大懂,卻也知道他這麼說,是要一去不返。雖然不知道他是誰,可這熟悉的氣息總給她安全感,如果以後隻有她一個人,那不是很無趣?
“大概吧。”玄止摸著她的頭,享受著最後的溫暖。他馬上就要走了,九重天已經亂成一團,若再不出手,天下就會大亂……想到此,玄止拈了個昏睡訣,點在了添依的額頭上。
“再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的。”玄止再次看了眼床榻上的女子,隨即轉身關上了木門,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桃林深處。
她知道自己是誰,她知道自己之前的一切,可為什麼還是覺得心裏空空的?自從那個銀發男子走後,她再也沒見過他了。隻記得腦子裏,沒有一點關於他的印象。就算幾天前剛剛看過他的臉,此刻也已經想不起來了。關於他的事情,她似乎忘的最快。
添依看著桌上的卷軸,這卷軸是那個男子走前留下的,上邊是這一片桃林,粉色盈滿了眼球。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看著太陽落山又升起,寧靜的桃林隻有陣陣花香。這段時間,她過的很平靜,很迷惘,很單調。
她決定出去了。
收拾好家當,其實也就幾件衣服,一些簪子。說來這也是天生的,她一看到布料,就知道如何裁剪,在桃林的這些日子,無聊的時候她就會做一兩件衣服。拿著手中的男子長袍,添依若有所思。
“到時候,你也幫我做一套吧。”男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聲音是這麼地熟悉。她好像答應了一個人……
想了半天也沒有結果,倒是窗外的鳥叫聲將她拉回了現實。時間不早了,還是抓緊時間找到出口吧。添依看到桌上的卷軸時,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它放進了包袱裏。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木屋。
這個幻境用了玄止的一成仙力,建造的桃林能夠四季如春,有晝夜交替,最神奇的地方莫過於它會淨化心中的苦惱,忘卻困擾自己的心事,使人心情愉悅。這其實是一個修煉的好地方。玄止也是個聰明人,他在這裏下了一個結界,隻有擁有與自己相同靈力的人才能進入。添依因為先前受傷,玄止渡了三成修為在她身上,所以添依能夠自由出入。其實,若不是修為較高的神仙,根本無法受得住這幻境裏的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