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年裏,彼此熟悉成為朋友,對各門任課老師的期待值下降或爆棚,無聊或有趣的社團招募完畢,隨後開始的熱門活動,便是“尋覓發現,暗戀或配對”的一波波緋聞締造事件。就好像黑暗中的飛蛾對光線的敏銳,男女生們一旦嗅到任何的甜暖氣息,即刻全民一心馬不停蹄地營造起戀愛事件。
“你幹嗎跟田丁見說我喜歡他?”顯然是傳了很多人,終於傳到了蕭零然的耳朵裏。隻是,這話從形式到實質,都已經麵目全非了。
“沒有吧……”她盛氣淩人的指責,讓藺子涼自己都不是很確定當時說的話。
“你不承認就算了,反正有人跟我這麼說的。”甩下這句話,蕭零然出了教室。藺子涼一個人坐在午後三點半的教室,因為課外活動課而空空蕩蕩的教室。
原本正在換球鞋的藺子涼意興闌珊,完全無視窗外的熱鬧。她又彎下身,解開鞋帶,換回帆布鞋。
踢踏踢踏的。原本被操場上熙攘人聲淹沒的教室,突然出現強有力的腳步聲。
藺子涼還沒來得及抬頭,看見眼前是一雙男生的小腿。穿著勾勾球鞋,有著黝黑汗毛的,男生的小腿。
抱著籃球,汗津津的田丁見在離藺子涼兩張桌子的位置上,停住了。
“我說……”田丁見先開口,“實在抱歉了。”
“是不是有女生誇你們帥,你們都臭屁地以為女生暗戀你們?”藺子涼低下頭,繼續係鞋帶。
“呃……我沒說那麼誇張啦,就、就是大家一起聊天的時候炫耀自己被大美女誇帥來著,臭屁了一下子。”
“切。還有,上次什麼爭風吃醋,打架什麼的,也是你惹出來的吧?”
“哎?……不是的!上次是羅森說你……說你什麼我忘記了,反正好像是約你你沒答應,所以他亂沒麵子的,曾鬥城就跟他打起來了。”
“羅森?還有一個……曾什麼城?”
“曾鬥城。”
“哦,就是坐這裏的?”
藺子涼走到第一組倒數第二排,指著右側的座位問。
“嗯。”
“他真的超沒存在感呢,都沒聽他說過幾句話。”
呼啦啦一群男生進來,課外活動課結束了。藺子涼吐吐舌頭,回到自己位置上。
自習課的時候,班主任對座位進行微調。蕭零然平移到右側第三張座位,和那位同學交換。
每張桌子隻是六十厘米寬,兩張桌子一米二,再加上走道的零碎距離,怎麼看也不足兩米。
在上課的時候,藺子涼拚命伸著腦袋,卻也隻能看見蕭零然零碎的發角。
不足兩米的距離。
第二次收到第一組倒數第二排傳來的紙條。
已經無所謂是他再一次想約她“一起去吃冰”還是“放學一起走”。藺子涼迅速回了紙條:“第四節下課後,頂樓天台見。”
她沒有回頭,但知道身後的某個男生,原本緊張僵硬的臉上,一定會露出得意的笑容吧。
六樓天台空曠安靜,跨過幾塊陳舊水泥板,藺子涼趴在低矮的圍欄邊看樓下正湧出校門的同學們。
秋天的風掠過藺子涼的頭發,在耳邊發出呼呼聲響。
“藺子涼同學。”
她回頭看,樓梯口的少年,站在傍晚逆光的位置,被鍍上一層金黃的顏色。連額角上的頭發和臂膀上的絨毛,都是一樣的金燦耀眼。很好看的樣子。
“你是……”
“我是羅森呀。”少年一臉失望的樣子,“我們一個班的呀,你不認得我?”
藺子涼想起來,數日前操場上的男生鬥毆事件。
這張見過第二麵,也許是見過很多麵,但仍舊沒什麼印象的臉。
“嗯,記得。我……也許有點搞錯了。”藺子涼眯著眼,撥開風吹到嘴角的一縷頭發。
“哦。我說……那個……”原本信心十足底氣滿滿的少年羅森不知為何慌了陣腳,沒理由地開始結巴起來。
“嗯。找你沒什麼事啦。隻是想告訴你,我不怎麼喜歡吃冰飲的。羅森同學,早點回家吧。”
她的回應真誠直接,幫他打理幹淨一切遐想空間,用不容分說的語氣。
羅森竟然訥訥地,隻說了一聲“哦”,然後轉身下樓。
光線開始暗淡,周遭終於安靜。放學的人群離散消失,盤旋的鳥兒逐漸歸巢,夕陽光輝逐漸沉入地平線之下。
隔了五分鍾,藺子涼把有些散開的頭發捋整齊,卻在跨過第三塊水泥板的時候,看見沉暗的水泥地麵上,有一張皺巴巴的海報紙。
深綠色的海報紙。
深綠色皺巴巴的海報紙的,四分之一個角落。
上麵寫著。
本校本年度優秀畢業生介紹之三十二:風間樹,男,畢業於……
然後是--普通的畢業大頭照。
細長眉角、深邃眼角的男生。
像很多男生一樣,咧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