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弄得人心也濕漉漉的。
人們疾走在路上,個個神色凝重,似乎都有不爽,剛剛還豔陽高照,一聲驚雷過後,烏雲密布,壓頂而來,世界轉瞬間,地獄般黑暗,瓢潑大雨緊跟著泄了下來。淋濕了行人,也淋透了世界。
水天一狂奔在路上,剛麵試結束,走到半路,就趕上了這場無明暴雨,明擺著天公不作美,大雨淋頭,似乎預示著諸事不利,出門前,他也確實查過黃曆——諸事不宜,反倒可惜了身上這套價格不菲的行頭。他時不時地抬頭看路,水滴包裹著大千世界,從眼前滴落,模糊中隻見輪廓,抹掉了臉上的雨水,繼續往家的方向奔跑。
這雨下得真邪,根本不給躲避的時間,直接澆你個透心涼。既然如此,反正已經濕透了,他索性不躲也不避,一條道跑到家。
突然,一個暴雷在身邊炸響,幾乎能聽到雷中裹著無數呐喊和嘶鳴,發散出令人膽戰心驚的氣息。
聲音之大,恐怖之極,水天一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雷劈了。不至於啊,雖然自己平生沒做過什麼英雄救美的好事,起碼也沒幹過欺老騙少的壞事啊。綜合評價起來自己起碼還算是一個好人。想了半天,也許是當值雷公對目前的薪水待遇並不滿意,借此由頭,正擱這兒泄私憤呢。
“哢!”閃電擊中了路邊的一棵垂柳,熊熊烈火陡然著了起來,柔弱的樹幹火中慘遭**,風雨中甩動著燃起的樹枝,暴雨狂風都無法令肆虐的火焰澆滅,烈火吞噬著這柔弱的生靈。
街上的行人看此情景,嚇作鳥獸散,各自奔向臨近的商場、店鋪、連報刊亭都擠滿了人。聽說過的雷擊事件不少,但親眼見到的還著實不多。
大自然的力量太可怕了,甭說劈棵樹,弄死個把人也像清風拂過一樣,輕輕地來,靜靜地走。
見此形勢,水天一也不再狂奔了,麻溜地躲進了旁邊的一家24小時便利店。衝進門的一刹那,站在櫃台前的售貨員小姑娘正直勾勾地盯著外麵。
看著水天一滴答滴答地“滋潤”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售貨員小姑娘把臉拉得老長,跟葡萄水似的。盡管水天一此時通身濕乎乎的被雨水跑著,根本沒有口渴的感覺,見了葡萄水小妹這架勢,還是很識相地從架子上拿了瓶農夫山泉,放在櫃台上,迅速地結了帳。
他把礦泉水放在麵前的台子上,透過潔淨的玻璃,查看外麵的雨勢。雨較剛才下得更大了,街上沒了人影,燒著的樹還是被雨水澆滅了,被燒焦的樹幹絲絲地冒著白煙,與旁邊翠綠的垂柳比起來,焦黑的樹木顯得很狼狽。
雨還在下,水天一陷入了沉思,不知今天的麵試怎麼樣,已經待業很長時間了,不管怎麼說,現在過著的也是“寄人籬下”的生活,經濟問題是首個需要解決的問題。房租該交了,水電費也該了,沒錢的日子真是寸步難行啊。
水天一正在為了生計胡亂琢磨著,突然,一個白色影子闖進了他的視線,用“闖”字形容,是因為就像電影切換畫麵一樣,眨眼間,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這麼個玩意,直挺挺地站在馬路中間,從上到下一身白,沒穿雨衣也沒打雨傘,任憑風吹雨打,耷拉著腦袋巋然不動。
疾馳的車輛在白影身邊駛過,司機無不按動喇叭,以示不滿。
水天一也在琢磨,從哪裏來的傻貨,擱這找死呢。正想著,原本背對著他的白影忽地轉過身,慢慢抬起了頭。
當白影將頭完全抬起時,水天一眼睛立刻瞪得溜圓,嚇得倒退了兩步,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還沒等他回過神來,白色身影衝著便利店的方向“飄”了過來。之所以說是“飄”,因為壓根沒找到他的腳。白影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已經到了玻璃門外。
水天一打了一個激靈,腿肚子轉筋,兩隻腳完全不聽指揮,一股電擊般麻麻的感覺從他的小腿直衝麵門。嘴巴張得老大,可就是喊不出聲來,想發個SOS信號,也許葡萄水小妹還能救救自己,即使她沒有美女救英雄的想法,也可以撥打個110什麼的,再不濟打個120、119也忍了。真搞不明白,都到這時候了,怎麼就不暈過去啊,臨死前,來個全麻也好啊。
然而,他不得不停止這一係列的胡思亂想,因為白影正透過玻璃動觀屋裏的一切。從現在開始,他與這個“人”進行著麵對麵的交流。用“人”來稱呼它,著實有些牽強。一個沒鼻子、隻有兩隻鵝蛋式的水泡眼和一張足有鐵餅大小的嘴的物種,還能不能算上是個“人”,最終,還是沒有找到它的腳。從他的字典裏實在找不出來那個詞彙可以恰當地描述它,隻能先把它劃歸人類,或者稱之為異形更為貼切。他雖然看了迄今為止所有有關異形的電影,但是,他隻相信那是文學創作,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那些東西,有可能會有一些基因突變而導致的身形怪誕,但不會有怪獸。不過,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武斷了。
白影環視便利店內,最後將目光定格在水天一身上。
水天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髒跳動得異常歡快,心想,此時的自己如果是透明的就好了。可惜,這些無稽的祈禱根本不起作用,白影往後縮了縮身子,隨後,往前一竄,像一支離弦之箭一樣射了進來。
靠!玻璃居然沒有碎,見證奇跡的時刻嗎?水天一當場石化了。白影不出意外地直奔他而來,兩點之間直線最短,何況他正擱門口戳著呢。連眼睛都沒眨,白影就到了跟前。
世界上最近的距離莫過於,水天一與白影近在咫尺的時候,還沒有暈倒,仍然直不楞登地凝視著人家。
近景詳查,水天一發現白影的嘴巴超大,有著宇宙黑洞般的深邃,漆黑一片。兩隻水泡眼布滿濃重的紫黑色,沒有眼球,從裏往外透著幽幽的紫光,能感覺到一股很深的寒意。有一種味道從白影的身上散發著,淡雅而清新,似花朵般清香,似泉水般香甜,天一登時有一種雲牽霧繞如入夢境的感覺。
陶醉在這種無法名狀的感覺裏,水天一發現正在慢慢掙脫自己的身體,靈魂要從身體裏剝離出來。他猛然醒過神來,看見白影正在用那張大嘴吸自己的臉,怎麼,還要劫個色啊?他竭力想掙脫束縛,用盡所有吃奶的力氣,居然手指頭都沒能動一下。
一邊享受著悠悠然的眩暈,一邊飽嚐靈魂被吞食的恐懼,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
水天一徹底茫然了。
意識漸漸模糊,各種感官都逐漸消失了,沒有了安逸,也沒有了恐懼,周圍的一切都靜了下來,身體在緩緩下落,跌進見不到底的深淵裏。手伸出去,找不到任何東西,人最無助的時刻便是一切都在眼前消失,黑暗中找不到那根最後的救命稻草。
連絕望都快要消失的時候,在他和白影之間突然發出一束強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彈了出去,撞到了牆上,又跌到了地上。足足有一分鍾,才恢複知覺。先複蘇的是疼痛感,感覺身上沒有一塊好肉,也不知道骨頭折了幾根,得虧自己還練過,否則今天就掛這兒了。自己從小加強了體育鍛煉,增強了人民體質,雖說保家衛國差點兒,但是身上的腱子肉也是杠杠的。
水天一癱在地上,瞄了一下白影。似乎它也好不到哪去,巨大的衝擊力直接把它拋到了外麵。玻璃沒能像進來時一樣幹淨鋥亮,而是砸了個透徹,玻璃碴子散落一地,它趴在地上動彈不得,身上還有很多玻璃碎片。
想罷白影比水天一還慘,愣擱地上趴了一分多鍾沒動地方。起初還以為它掛了呢,水天一準備從牙縫兒裏擠出一絲笑容,慶幸這場莫名的勝利。嘴角剛剛上揚,還未露出可愛的小牙花子,白影噌地飄了起來,直勾勾地盯著他。即便是沒有眼珠和眼白,也是陰森恐怖異常。
靠!這演的是哪一出啊?水天一心想,這下完了,這玩意定不會善罷甘休,自己肯定死翹翹了,索性眼一閉,幹脆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