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原料定王皮既拿出孫宗乙來,此戰必是邪馬台正獲勝,但誰也沒料到孫宗乙竟非邪馬台正一合之敵。這番話全場聽了無不震驚,就連秦征臉上也露出懷疑之色。他是曾見識過孫宗乙劍法的,雖然對這個人恨之入骨,但心中對他的劍法卻評價頗高,自忖以自己眼下的修為遇上了孫宗乙也不一定能勝過對方。
末席那麻子更是叫了起來:“劍未出鞘就震傷孫宗乙大俠?這不可能!那除非……除非是上九先生,否則我說什麼也不相信有人能一招就傷了宗極門的護法。”
他幾次出頭說話,秦征也注意上了他,見他長相乃是一個中年,但口音卻略有些稚嫩,與他的長相不匹配,又聽他對孫宗乙口口聲聲必稱大俠,心中不免生出一些懷疑來。
王皮笑道:“這事可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小可親眼所見。洛水邊上一戰發生於六年前,之後孫宗乙便一蹶不振了——各位想想,這六年中,可曾聽過孫宗乙的什麼消息麼?”眾人各自轉念,果覺這幾年沒聽過這位宗極門護法的傳聞。王皮又說:“而且目睹此戰的還不止小可一人——”手往牽機子一擺,說,“牽機子老前輩當時也在場。”
所有人的眼光都朝牽機子瞧去,顯然是在向他求證。牽機子對邪馬台正顯然絕無好感,但以他的身份卻不能睜眼說瞎話,甚不情願地道:“不錯,是有這事。哼,孫宗乙名頭不小,不料卻在人家手下走不了一回合,真是丟人現眼!”他這話雖然是在借貶低孫宗乙來貶低邪馬台正,但無疑卻坐實了王皮的說法。場中便有十幾人發出了驚歎之聲,這次卻是驚訝中帶著佩服。
忽聽錚一聲琴響,這一聲琴音難聽至極,琴音一發,場中的練氣之士全都覺得真氣一陣跳動,甚至就是秦征這樣的修為,被琴音一幹擾也感到心浮氣躁。他內心吃驚,循琴音望去,卻是坐在牽機子下手的一個長須老者。這人身穿麻衣,別人的桌子上都擺滿了酒菜,他桌上卻擺著一張七弦琴,此時左手按住琴弦,慨歎道:“聲名之成,多出於機緣,玄武中人常將‘玄門五老、劍宗三傳’八字掛在嘴邊,其實這八人的功夫,最近十幾年又有幾人見過?究竟盛名之下有多少真實功夫,隻怕也難說得很。”語氣之中,似乎對“五老三傳”都不怎麼服氣。
他右手又是一揮,秦征這時已有防範,卻還是被他牽引得心髒一震,心中對這人充滿了忌憚,暗道:“好厲害!他這麼隨手一揮便震得我們心神不寧,不知用上了幾成功力?”
王皮忙給秦征引見,道:“這位是青琴先生。”不過卻連他也不曉得這位青琴先生的來曆。
主人席上朱序笑道:“天下間藏龍臥虎,能人甚多,不過五老三傳能享大名,斷非偶然。”
那青琴先生撫著長須,說道:“但願如此!我聽說五老之中有一位深通樂理,若是什麼時候能夠遇到較量一番,那定是人生一大快事。”
這幾句話言語間甚顯唏噓寂寞之意,秦征心想:“他居然還想和大呂先生較量。”他知道玄門五老中以樂道通神著稱者是廣陵派的大呂先生,秦征對大呂先生的樂理玄功並不深知,隻是想這位大呂先生既與師父青羊子齊名,一定也是不世出的絕頂高手。
末席那麻子忽冷冷道:“這位青琴先生,你也不用歎氣,你的音波功到別的地方也許找不到對手,但這次既有份參與圍攻桃源,多半能如你所願。”
青琴先生哦了一聲,問:“怎麼?難道那位大呂先生也在桃源之內?”
那麻子尚未回答,王皮已道:“不錯,據可靠訊息,玄門五老之一、廣陵派的大呂先生,晚年就隱居在這丹江桃源!”
場中數十位高手同時啊了一聲,秦征也大感意外,但想到此行或許能遇見天下樂道第一高手,內心深處又隱隱生出了幾分興奮。
他自進入這個篝火夜宴之中,眼見不但高手眾多,而且這些高手一個強似一個,再加上有名將朱序作為統帥,數萬大軍作為增援,便覺攻打桃源一戰真如那位嚴先生所說,“強弱懸殊”,太無懸念。直到聽說大呂先生竟在桃源之中,這才覺得事情或許還有變數。
正思間,忽聽一人大笑道:“好!好!太好了!”
秦征朝笑聲看去,見是坐在邪馬台正下手的一個道士。這道士身形枯瘦得有如一根竹子,滿臉都是皺紋,別人都坐在椅子上,他身下卻空空如也,盤著雙腳,身子淩空,仿佛有一股無形真氣托著他一般。秦征的禦風飛行是要巧借風力,若不借風力,自忖自己要運氣懸在半空不動也非不能,但要長時間如此卻勢必疲累,酒席之上何必這麼折磨自己?
這道士卻從他踏入這宴席開始就懸浮在那裏動也不動,仿佛這才是他的正常狀態,又似乎是他體內的真氣太過充沛,必須發之於外才不難受一般,這時一笑起來聲震全場。王皮便給秦征引見說:“這位是青城山的覺玄道長。”
秦征看他的服飾與茅雲子相似,便猜他可能是茅雲子的長輩或師兄。
末席那麻子道:“好什麼?”
覺玄笑道:“這裏聚著這麼多高手,功力不在貧道之下的,少說也有四五位,更別說朱老夫人和地獸王爾何辜二位今天都未列席。不謙虛地說一句,咱們這群人真要能齊心協力,就是傾城滅國也不在話下!對付區區一夥山穀叛亂,實在有些殺雞用牛刀了,貓多老鼠少,咱們搶起功勞來,隻怕要傷和氣,但若有玄門五老這樣的人在,那,那可就……”
坐在青琴先生下手一個年老女子道:“那就好玩多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