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夢是起點(1 / 2)

小美跟她媽媽去了另外的城市。

後來,我一個人去了北京,我對自己說,我要去找尋我的哥哥。

第四年,那是我在北京的第四年,我還是沒有碰到他,我的哥哥。

我在一家叫“蒙那克”的迪吧上班,當侍應生,兼職每天給這個迪吧畫一張當晚的活動海報,迪吧給我普通POP海報的價格,但是我用油畫顏料來畫。我每天晚上都會畫到很晚,所以這讓我顯得有些疲憊,有些瘦,眼眶凹陷。不過我已經習慣了,這是我的生活,我要適應它,它也總要適應我。

聽說這裏有很多的名人來玩,但我一個都不認識,他們看起來都一樣,給差不多的小費和微笑,個個都那麼道貌岸然。而發泄,是一種本能。就好比上了鉤的魚,掙紮是一種本能。

我喜歡在這裏工作,因為我喜歡蒙克,而酒吧的名字跟他的名字很像,我把這裏當成他的精神世界,每個夜晚我遊走在這裏,就好像遊走在他的內心世界裏,這裏是我為他開的精神的展覽館。

活色生香的呐喊世界。

我必須連夜趕出一幅四張全開紙那麼大的宣傳海報。我直接用油畫在單麵卡紙上畫,反正掛上一天就失去它的價值,漏油變色,甚至一手撕掉都與我無關,因為他們在月底的時候,一定會把海報的錢算給我。

我蹲在舞池裏用板刷和刮刀畫,這讓我想起米開朗基羅給教皇在梵蒂岡的西斯廷小教堂畫壁畫,用了四年時間憑一個人在五百多平方米的天頂上畫了三百四十三人,在空中掛了四年。而我隻是畫一個晚上,蹲一個晚上而已。這就是他為什麼可以成名,作品可以被永久收藏。而我不行,隻是今天畫,明天撕。但我並不是在發牢騷,我的意思是,這個世界原本就很公平。

我不是那種一邊聽搖滾一邊揮灑豪情的藝術家,我喜歡安靜,那麼大的舞廳,那麼好的音響設備,我讓所有嘈雜的聲音都失去了蹤影。我想我是了解蒙克的,呐喊原本是不需要聲音,呐喊隻是我蹲太久後站起來時那一瞬間的供血不足。我的人生可以用這樣一個夢境來找到意義。午夜的時候,我突然間感到有一個白影一直站在我的身邊,盯著我。我全身無法動彈,感覺被什麼東西壓住了一樣,我開始感到恐懼,想尖叫,卻又什麼也叫不出來,聲音好像被扼在喉嚨間,連自己也聽不見,我猛地睜開眼睛,發現那個白影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床邊,我似乎看得更清楚了,她一動不動,眼光卻越逼越進,就要攝走我的靈魂,而我還是無法動彈……我猛地坐了起來,沒有叫喊,隻是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這是我真實的夢境,我把它當成了我人生的開啟點。

而那個時候,一盞冷色調的照明燈已經可以滿足我的需要了。

站起來的時候,我覺得有些耳鳴,像火車馳過的聲音,我開始感覺到四周一片安靜,我似乎努力地在尋找什麼,手放在眼前輕輕地滑過去,卻什麼也看不見。我以為我的四周會漂浮著一些光,很朦朧,閃爍不安。

我試著讓自己去在腦海裏尋找那些光,而它們隻是漂浮著,而我卻無法觸摸,無法靠近,永遠。我也開始害怕,它們那麼虛弱,就像是風中的燭火,隨時熄滅,我甚至不敢眨下眼睛。

我很安靜。

所有的人對我怕是有些失望,也許他們更希望我因為害怕而哭泣,更希望我能畫一些陰鬱的東西,更希望聽到我的一些有關傷痛的句子,就像寫字的時候一樣疼痛。但我似乎沒有太多的語言和思考,在懷念麵前我乖巧地保持沉默。我知道,最大聲的呐喊就是永久的沉默。

我隻是把手指放在眼前,感覺著那些虛弱的光。

我知道我開始下一世的懷念了。

冷色調的燈光照得我很溫暖。

哥哥。我聽到那邊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聲音像那漂浮的光一樣虛弱。

小美。我不敢張開眼睛,仿佛她就站在我麵前,微笑著對我招手。

小美離家出走,到北京來找我了。這是小美的媽媽給我打的電話。小美跟媽媽走後,還一直和我保持著聯係,她常說:“哥哥,我要去找你,和哥哥一起找大哥哥。“

但是我想不到,眼睛看不見的小美真的一個人坐火車到北京找我。

我在火車站找了她兩天兩夜,應該說是等,我在火車站外麵的地鐵站口等她。這是她第一次離家,而且這麼遠,要坐近20個小時的火車,況且眼睛還看不見。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受的了這種辛苦勞累。但是我是感動的,我知道,我的小美妹妹她想我了,很想我。我也想她,可是一點也比不上她一心一意的想。

北京的秋天已經開始轉冷了,來北京這麼久了,這裏還是這麼一座陌生的城市。夜裏也是這麼寒,站在外麵的廣場上,天陰沉沉的,繃緊了臉,似乎也在跟我過不去,看上去,所有的東西都是灰色的,所有的人都來去匆匆,臉上圍著圍巾,或帶了口罩,身體裹在棉衣裏,偶爾抬起頭來,露出的都是迷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