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高梁的姻緣,說來也真有點奇巧。她與他的二姐是同窗,那一同窗下、一同就是六年!整個中學階段都是。同一間學校。同一個年級。同一個班。但一直以來,關係不是很好。由於出身,各自的圈子不同,倆人隻是麵子上的同學。後來上山下鄉,很不巧,又是同下到一個連隊(原來的軍墾農場,在那全民偕兵時也被改編成兵團),那一待又是三年!你說人生有幾個三年三年又三年?一個純粹和少女被磨勵成了淪桑的苦命女子。
倆人的關係也就是在“上山下鄉”的那個時期開始逐漸地好了起來。因為在那樣的環境裏,家庭出身已不再是那麼決定因素,真的已是同在一個天、同在一個地,同在一樣的天底下;同樣的勞動,同樣的待遇,同樣的付出,同受一樣的苦楚。她就是她們下鄉時,他來送他二姐,在車站她見到了他。那時他純粹隻是個孩子。但已顯出過人地英俊,天生得帥氣的一個大男生,真的要讓那些春心萌動的女孩子心儀的男子!但他也很隨便地保持有純潔無知的樣子。後來他來探望他二姐,那時他已是個軍人。革命軍人!看起來好不威武、英俊、偉岸,健壯,好個帥氣逼人的男子漢,標準的軍人!他幾乎每次探家都下去看望他姐,她們也就有了交往。但那也隻是泛泛而已。後來他父母憑關係,頂他母親的班,二姐獲準離開那地方(或許她有個軍人的弟弟,她倒是意外地難得的全身而退)。他恰好探家,也就自告奮勇,過來接他姐回城,她揣著滿心憂鬱而無法坦言的壓抑,送她姐弟倆到了車站。
就在他們蹬車即將離別的那一刻,她突然失禁地冒出一句:“小六子,你能將我也帶回去吧?帶到哪都行。我隨你一輩子都行!秀梅(他二姐)這一走,隻剩下我一個女孩子了。我好怕嗬!”
說著,她早已不能自已地、淚流滿臉,簡直要崩潰。也已顧不了那許多。
(小六子,是他的小名。二姐老那般喚他。同在一起的知青也那麼喚他。聽起來怪親切的。但她不好意思。好像那背後的親昵為她所無法企及。其實,他頭上有二個姐,足下還有一個妹,論排行,他該是老三,怎地冒出個小六子?秀梅這才告訴她,原來他出生時,由於生個男孩不易,按鄉下的舊習俗,好讓他生來一路順當,為他認了個母親,幹媽。由於那戶人家裏已有了五個孩子,全是男孩,他也就隻好隨著順序,他成那戶人家第六個孩子。螟蛉兒!所以他從小也就叫他小六子。她記得、好像張少帥學良小名也是小六子)
“我好想跟著你們,一起走!”她哽咽著,她已支撐不住那頹廢地坍塌的天地,望著即將離去的他們,她真的是天塌地陷地絕望!
她也明知、於當時那當然是絕對地不可能!當時她看來,想跳出那個火坑,除非神話!她家庭背境本就不好,當時母親又隻是在街道工廠的,既頂不了班,也無人會為她支撐那爿天地的堅硬的後台。除非像別的女孩子一樣將自己身子為代價!不少女孩子正是那般屈辱地帶著諸多苦澀悻悻而離開那魔鬼一般的地方的。有些屢受剝駁而還是無法逃出那火坑!那是她所不敢想象的。再說了,即使能頂班,她麵前還有個小弟,縱使是有機會也還輪不到她。所以她、當時看著即將離去的他們(那次一起走的,還有那位以自己肉身為代價的女孩子,和二位男生。想走的,稍有門路的,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像她那樣一無背景、二沒門路的二三個知青了。她是其中唯一的女孩子),她的絕望,覆天蓋地!因為出身,她是唯一留下的,況且是位女孩子。怎不讓她……
高梁當時被怔住了。顯得很意外!也很為難。也頗為同情地看著已是不顧羞澀淚光滿臉的大女孩。帶她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但看她那般地無助,也讓他無法孰視無睹。
很意外的是,高梁他、還真的留了下來!就為她那無知地絕望的呼喚。
她隨之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和造次。自知失嘴。一時卻也無法收回。自己倒像成了那潑出去不水!都說是:覆水難收。
但也實在是沒法子。當時女孩子,縱是不願,也在終日自危。那時遭那些野獸強奸女知青的事層出不窮,也屢見不鮮。她們都前後相繼一走,最後的她、況且她又是那般的出身,豈不成了最後的餌兒?!
那時凡從那地方走出去的,那是夢想。七二年推薦上大學,全團沒幾個幸運的女孩子,那幾個僥幸的女孩子,體驗時、無一是處女!沒有一個是僥幸地能保全自己貞操的女孩子。為了最後走出那並沒有給她們一點點望的鬼地方,有的女孩子簡直被踹成了破鞋!是誰將她們的貞操撕毀?無人還能麵對。也沒幾個要為那事告發!你告誰呀?能告在誰的手中?你不已是倒懸在那些東西方嘴前的香餌?你那豈不是自送上門的香餌?
況且,那是任何時候都不是光彩的事。隻是無告的受害者!那種無告,是浸心徹骨的苦澀淒寒!
更有不幸的,有位女孩子為了招工,以肉身為代價,一路過關,好不容易,到了最後一關,到當時的團部辦手續時,還要為那手握公章的人所一再奸汙。她已像是任人虐弄的東西而不是人,隻是任人****的女人了。偏恰為另一位想沾手而無處下手的妒忌者當場抓住,本想乘其所危,卻偏被那女孩子疏忽而被告發,遭禍的卻並不是那位手握權力者,偏是那位無辜的女孩子!那強暴無辜的東西,到頭來還誣陷身受蹂躪的女孩子,說是她,引誘了他!天哪!天下竟然有那麼的一種罪名。那些東西,將那無辜的女孩子的罪名,就是所謂的“糖衣炮彈”!引誘革命幹部!不僅招工成了畫餅,還無辜地惹了一身的禍!反革命的橫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最後被逼瘋了。有的說最後是自殺了。死了還要頂著一個罪名——自絕於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