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賀凝羽自下人房出來,徑直依約去了秦若嵐的院子。畢竟是個藏不住事的少女心性,一入了院門,便一路喚著秦若嵐,想要迫不及待告訴她此行的結果。

“嫂子,嫂子——”

正在小憩的秦若嵐,終是懷著憂慮未能睡熟,即刻便被賀凝羽清亮的聲音吵醒,忙起身迎她,“怎麼樣?”

賀凝羽高興地說道:“任務自然是完成了,這人叫紀宇,也覺得嫂子你長得像他的一個遠房親戚,所以才來這裏做了家仆,我想他也正是嫂子所說的那個人。”

紀宇?看來紀懷宇刻意隱藏了他的真實身份。這樣也好,因為在賀家畢竟時間不長,家裏的這些人仿佛都戴著麵具一樣,就連秦若嵐自己在賀家如何生存都還要從長計議,更何況是今日得罪了黃萱的紀懷宇。

“那他的傷勢如何?”

“剛才我過去時,連管家居然也在那裏,原來,爹讓連管家去請了留洋的醫生過來給他看傷,我當時還有些吃驚呢。”賀凝羽想了想又道,“他的傷醫生說大概要養一個月,其間不能沾水,隻要不發炎不發燒就能安穩度過。而且他說,等傷養好,他也就該走了,他還有其他事要去做。我有空再去看他,你若有什麼話我可以幫你帶去。”

“嗯,傷勢無大礙就好。”秦若嵐隻低了頭,沒再接賀凝羽的話。

聽了賀凝羽的話,秦若嵐心裏算是踏實不少,看來她和紀懷宇想到了一起,幸虧能夠暫時先隱瞞住賀凝羽,隻是她和紀懷宇之間,還有話沒有講完,也隻有再日後找機會了。

紀懷宇的傷勢在賀凝羽的細心照料下漸漸好轉,每日,賀凝羽從學堂回來之後,不是去找秦若嵐,就是過去看紀懷宇的傷勢。她漸漸發現,紀懷宇言談舉止間顯出他受過很好的教育。可每次談到這裏的時候,他都有些言辭閃爍,賀凝羽猜測這大概是因為她二娘的緣故,所以也並不追問。

可十幾天後,紀懷宇卻不告而別地離開了。

當賀凝羽推門,發現他並沒有待在屋子裏的時候,她的心情很失落,卻也有些生氣。失落的感覺對她來說很是陌生,而生氣是怪他不告而別。上海如此之大,茫茫人海中,他們可還會再相遇?這個問題盤桓在賀凝羽心中,卻無人能夠為她做出解答。

紀懷宇離開賀家之後,日子在平淡不驚中如水劃過。秦若嵐本還擔心賀泰哲是否會遵守兩人間的定,但她很快便發現是自己多慮。賀泰哲在賀峰麵前信誓旦旦地保證,行為上卻絲毫未收斂,他在家過夜的時候很少,即便是歸家,亦往往已是深夜,和衣便睡,話也沒說過幾句。

對於賀泰哲的劣跡,秦若嵐不相信賀峰不知曉,因為即使他再忙,也總會有人到他耳邊去吹風。不過,賀峰依舊保持視而不見的態度,秦若嵐一時也猜不出賀峰心中在想些什麼。

這日晚餐後,一家人難得聚在前廳裏,原因是大夫人讓下人熬了冰糖燕窩,傳話到各院去請了所有人來吃。除了賀峰和賀泰哲未露麵,其餘人皆圍坐在桌旁。

“本想差人給大家送過去,但轉念一想,平日裏能坐下聊天的機會並不多,正可聯絡些感情。”蘇琴命丫鬟盛了燕窩擺放至每人麵前,和氣地解釋道。

“這燕窩可是前幾日新從南洋運來的,怕是也隻有姐姐院子裏才多些,若到了我們手上可都是稀罕物,平日都不敢隨便吃,今日也算是沾了光。”黃萱語氣客套,可臉上的笑容卻看著因不甘而有些虛假。

蘇琴不以為意笑著擺手,“妹妹想要盡管多拿去些便是了。”

“我可不敢,誰不知這是老爺特意留給姐姐補養身體的,我雖當家,大小事務皆由我過手,卻不能貪了便宜去,不然落得以權謀私的口實就不好了。”

蘇琴不再接腔,隻是從容地將碗端起,用湯匙湊到嘴邊,小口品嚐起來。黃萱仿佛銀針紮在棉花上,自討了個沒趣,也就安靜地吃起東西,屋子裏一時間安靜得呼吸可聞。

這時,隻聽門外丫鬟恭敬地喚了聲:“老爺。”

賀峰一路龍行虎步地走進廳內,藏藍色下袍在他大幅度的動作下揚起一角,吹拂起一股煩躁氣息。任誰皆不難從他暗沉的臉色中看出他此刻心情不佳。賀峰在桌旁坐下,立即有小丫鬟靈巧地上了茶。賀峰看也不看,端起茶盞,卻一口未喝,複又放回了桌上,兀自歎了口氣。

“是誰氣著我家老爺了?”黃萱儼然因為當家,在心裏已將自己當成了女主人,率先問道。

賀峰心煩地搖搖頭,“別提了。”

蘇琴見狀也勸道:“可是生意上之事?老爺您不妨說出來,我們雖不能為您分憂,可也能聽您念叨一下。”

“老爺您下午去了商會?”鮮少說話的石曉柔詢問道。

“若不是去了那裏,也不致生這一肚子氣!”賀峰忽然一捶桌子,震得桌上杯盞皆叮當作響,“司馬興那個老狐狸,言談間多次暗示要涉足珠寶業,與我們競爭。”

“爹,司馬家做的不是絲綢生意嗎?”賀泰川插話問。

賀峰冷笑,“你懂什麼?現今絲綢業他司馬家一家獨大,人心不足蛇吞象,司馬興早已不滿足於絲綢上的利益,對珠寶業虎視眈眈,現在他終於顯露出野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