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偷天(2)(2 / 3)

那黑衣童子朝左右溜了一眼,道:“玉觀樓不同別處,規矩來得嚴。”語氣軟下來。

長生撞了螢火一記,螢火爽快地掏出金子遞上。那黑衣童子麵無表情地拉他們避到一邊,輕聲道:“不是我苛刻,此間主人甚是了得,你們誰也得罪不起。這樣吧,跟我上去,放下東西就走。”收好金銀,帶兩人上樓。

有他帶路,其餘人等對兩人毫不在意,堂皇穿過侍衛及諸黑衣童子,到了聖手先生屋前。

那人開了鎖,推門道:“放在桌上便是。”螢火一腳踏進屋裏,反手往他脖間一捏,黑衣童子軟軟癱倒。長生道:“這是點穴?”螢火淡淡地道:“他死不了。”將童子拖進房內,扣上門閂。

屋內繡簾素淨,錦被清雅,陳設中最多的即是頗具古意的藤木箱櫃。長生先把托盤上的物件掃落在懷裏,擱下盤子去翻箱倒櫃,走近一看大多上鎖,不由苦惱皺眉。

螢火袖中滑出一個銅絲,稍加撥弄,一個鎖應聲而開。長生眉開眼笑,正想動手,螢火按住他道:“對方是精細人,讓我來。”

長生暗想,這能有何不同,不樂意地退守到門口留意來往動靜,拿眼瞥著螢火的舉動。江湖老手行事果然講究,舉手投足暗合了韻律起承轉合,每一步恰到好處。他若左手抽出一物,右手必拿捏準分寸紋絲合縫地放回,任你再心細也難辨異樣。

長生瞧了幾眼,即知這功力不是須臾可成。

螢火搜索片刻,轉頭見他一臉沮喪,笑道:“你不是已經在練箭?不用羨慕人。”長生心想,假以時日箭術有成,眼力腕力必突飛猛進,屆時學這般身手就有了根基,心下安慰不少。

螢火翻弄一陣,從一隻箱底摸出一些舊紙繪製的畫卷,掃了兩眼頓時臉色鐵青,道:“你來看。”

“是剛才那婦人的畫像?”長生驚疑地叫出聲。螢火迅速往後翻,皆是孤稚院和右春坊的老街坊,熟人熟麵,容貌描繪得惟妙惟肖。

門外輕傳腳步聲,螢火登即還原畫卷,又將那童子穴道解醒放到桌邊,拉了長生的手掠到窗口。宛如兔起鶻落,兩人轉眼飛出窗去,像春日的柳絮飄落在鄰屋頂上。

敲門聲震得那黑衣童子差點滑下桌,他愕然揉眼四望,不記得是如何進的屋。誠惶誠恐開了門,進來的青衣少年兜頭就罵:“你鬼鬼祟祟在屋裏偷摸什麼?”黑衣童子賠了幾句不是,那人罵罵咧咧,“要短少了任何物事,唯你是問!”走到窗前又道,“誰開的窗?說了這屋子裏東西貴重,萬一有賊溜進來,你擔當得起?”

黑衣童子驀地想起形跡可疑的長生那兩人,驚疑地發覺人不見了,不敢多說,唯唯諾諾賠笑。那人罵了一陣,取了師父要的刀具,見四下無恙便消停了,打發他走出門去,仔細鎖了房門。

長生被螢火拖至樓外,在瓦上簷邊飛走,起落間動輒半丈有餘,高來高去。他嚇得來不及驚呼出聲,人如風雷息聲,倏然而過,遠遠離開了玉觀樓。螢火尋了個僻靜處放下他,道:“你慢慢回去,我去孤稚院走走。”長生默了半晌,瞧見他身影逝如飛鴻,轉瞬沒在了磚牆之後。

長生回想在玉觀樓見到的那一幕,手足冰涼。那人事先繪就街坊的容貌,此刻能一一重現並不出奇。隻是唯其如此,證明孤稚院這場大火竟是刻意為之,對方用心之狠毒實在令人發指。

他扶了牆出神,身後霍然多了一人,冷冷地道:“想不到你也會易容了。”長生猝然一驚,腳下打滑,那人托住他的胳膊,不懷好意地笑道:“沒紫顏在你身邊,很容易就能把你捏死。”

長生挺了挺胸,不卑不亢地道:“城主有何貴幹?”

照浪懶懶地鬆開手,抱臂斜睨著他,“該我問你才是。你們在玉觀樓外飛來飛去,在和誰捉迷藏?”長生心下尷尬,麵不改色地微笑道:“螢火賣弄輕功,不小心闖進城主的地盤,真是罪過。”

照浪認真看他兩眼,冷笑道:“易容術有了長進,你家少爺的油腔滑調也學了十足,看來沒白跑北荒。看在他的麵上饒你一回,下回再敢來玉觀樓妄為,我就打斷你的腿。”

他笑意中殺氣凜然,長生勉強對上他的眼神,道:“城主客氣,我當知會螢火日後謹慎,決不如此魯莽。”想起在樓內所見,又道,“城主肯費心救治孤稚院上下,長生這裏代他們謝過。”

照浪哂笑了指著自己道:“我會做善事嗎?是那個聖手先生。”長生臉色發白,暗暗攥緊了拳。照浪扯了扯嘴皮,又道,“難得你家主子不濫做好人。不過,由了別人在眼皮底下威風八麵,他也不牙酸?”

長生哼了一聲,朝他欠身道:“無論如何,城主能讓大家在玉觀樓救治傷者,街坊們感激不盡。”行禮告辭而去。

照浪頗有興趣地微笑,目送他在視線裏慢慢消失。那個並不高大的身影,初次有了淡淡的鋒芒,從單薄的身軀裏透出來。

回到紫府,長生一溜小跑去找紫顏。紫顏正和側側相對品茶,竹爐茶湯初沸,緩緩注入碧玉盞中,隻見噴雪浮杯,茶香飄逸。

紫顏沏好三杯茶,無視長生的急切,舒手撥弄爐火。長生取茶喝了,“哎呀”一聲叫,燙著了嘴。側側拊掌大笑,長生歎道:“在外奔波了半日,連一口茶也沒喝上。真是氣死人了!”

他氣的是聖手先生,側側會錯了意,忙倒了碗涼茶給他。長生咕咕喝了個夠,把玉觀樓所見一五一十說了。煙柳風花般的怡然忽地消散,紫顏不乏怒意地轉動玉杯,問道:“他今日就在給人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