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事情的結果很順利時,所有人都會開始談論其中種種美好的細節。就好像你看過一場球賽後,再去看報道會發現,如果某個球隊贏的話,寫的就是他們的種種優秀表現,但其實他們能贏不過是靠一記怪異的反彈球,或是裁判的一次誤判而已。幾乎所有事情都是這樣。誰會去彰顯自己家族裏的流浪漢和小偷呢?所有人提及的都是家族裏有哪些醫生、市長和其他符合名犬血統資格標準的大人物,感覺自己也能因此身價倍增。

人就是這樣。

所以當然了,警察救援隊最感興趣的是,我怎麼會靈機一動想到找塑膠管給費普斯這件事。

然後他們才想到要問我們為何會在黎明前跑到沼地去,還有我們知不知道泥地有多危險,最後才想到要給我們的爸媽打電話,問他們知不知道自己的小孩死到哪裏去了。還好,這些問題都不夠上報的資格,據我所知,報紙版麵主要是留給恐怖的犯罪事件、無聊的政治話題和各種可愛的動物。

我等過了兩天之後,才有膽子打電話給克拉馬教授,想問他關於那天晚上我所看到的魚。但他一直沒有回我電話。同時,我開始研究龜類、鰻魚、梭魚,和所有其他我想得到的銀色長型魚類,甚至還包括一種深海生物,也就是那種會出現在中國人節慶上的圖騰--龍。當教授終於回我電話時,我告訴他我想自己在查塔姆灣看見了一隻皇帶魚(1)。

他哼了一聲,開始長篇大論地教訓我在晚上很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

我沉默了一陣沒接他的話,等待他是否會想起我曾在黑夜裏發現過哪些東西,進而發現自己的話聽起來有多可笑。“我看見它抬起頭了。”我說。

“你有看見眼睛嗎?”

“我不知道。”

“有沒有可能隻是鰭、尾巴或甚至隻是一根樹枝?”他含糊地說,“你壓力太大了。”

我們之間有什麼東西啪地一下斷裂了,但我不知該如何修補回來。

費普斯那晚身體有一點失溫,但恢複得很好。他老哥因此對他大加關心,還教他彈《水上煙霧》(2)的即興前奏。臥病在床的他一直在看電視,這也就是為什麼當第七頻道播放奧林匹亞神奇男孩的專題報道時,他會是第一個通知警告我的人。

假人模特兒小姐在靠近酒館的沙灘上到處走動,說明她在七月一日淩晨,便是在普吉特灣最南端海灣的沼地這裏,第一次遇到了小邁爾斯·歐麥裏。

“這個就讀於葛立分中學即將升八年級的小男孩,就是在這裏發現了西海岸所見過的最大的魷魚。”攝影機移近,照出她睜得大大的雙眼,“從那時開始發生的一切,讓海洋學教授和水產生物學家也搖頭不解。最神奇的是,這隻巨魷隻不過是邁爾斯·歐麥裏最近種種新發現的其中之一。他還發現了一種附近海域裏前所未見的神秘魚類,以及某種亞洲螃蟹的大舉入侵,這個現象可能已經對海邊附近的許多房子造成了威脅。

“這個奧林匹亞的小男孩,是如何在無意中促成了這些普吉特灣有史以來最驚人的海洋生物大發現呢?邁爾斯·歐麥裏是誰?年僅十三歲的他又是怎麼辦到這一切的?”

接下來的影像是那隻擱淺的巨魷。她激動地報出它的長度、重量和其他數據資料,並且讓克拉馬教授就曆史觀點發表了一些看法,然後播出我說頭足類動物(像個書呆子小鬼一樣)的片段,緊接著就是我很後悔說過的那段評論--地球想要告訴我們什麼吧。

“不到三星期前,邁爾斯·歐麥裏在淩晨時分劃著小艇到長青州立學院的海灘時,又有了另一個重大的發現。”

一開始我沒認出那隻怪異的襤魚,它被擺在室內的一張金屬長桌上。旁邊站著一些我沒見過的生物學家,解釋說這種魚本來被認為可能已經絕種了。然後他用一根指示棒點出它體側環狀的傷口,說明傷口的形狀、大小都和巨魷的吸盤十分相似。

接下來的影像又回到查塔姆灣,閃爍發亮的海水前,浮現出我和費普斯在沼地上的剪影。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我就這樣活生生地在電視上賞了他一巴掌。遠遠看去,就像是小孩子間的打鬧玩笑而已。畫麵的旁白是女記者的解釋,當她得知發現襤魚的消息後,便決定要來認識一下邁爾斯·歐麥裏。“我當時還真不知道,”她揶揄道,“這報道會往怎樣的方向發展。”

她開始說明我是如何利用暑假做起了生意(種種細節詳細得超乎我的想象),不但將蛤蚌賣給附近的餐廳,還替塔克瑪、西雅圖和淘聖港的公立水族館搜集潮間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