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看著他的出租車後麵噴出一股白煙漸漸地消散了，車的發動機的聲音也聽不到了。她心裏剛才那股甜蜜的滋味仍沒有消失。
六
在縣人民醫院的住院部裏，阿勇的奶奶正守護著阿勇，阿勇好像睡著了，他的左手背上正打著吊針，老太婆正用一隻手撫摸著他的額頭，一個護士開門近來把一個體溫表放在阿勇的腋下，阿勇感到有什麼東西拽在腋下，想要抬起胳膊，被他奶奶一下子按住了，“別動，孩子！這是給你量體溫的，你不用怕。”阿勇掙紮了一下，又平靜下來。大約過了五分鍾，那個護士又來了，她輕輕地從阿勇腋下取出體溫表對著亮光看著，阿勇的奶奶隻呆呆地看著護士僅露在外麵的兩隻眼睛說道，“沒什麼事吧！”護士好像不多清楚病情，隻是微微搖了一下頭。這時又一個中年醫生推門進來了。
“還在發熱嗎？”
中年醫生沒有戴口罩，臉很黒，滿臉的不高興。
“還是38度，一直沒有降下去，也不再升高。”女護士回答說。
“孩子的父母還沒有來嗎？”他向阿勇的奶奶問道，聲音很高，顯然帶著怒氣。
“已經給他媽媽打過電話了，說很快就會來。”
“昨天你不是這樣說的嗎？很快就來，到現在還沒有來，到底怎麼回事？到底誰是孩子的監護人？他沒有父母嗎？給孩子治療，你做得了主嗎？”
“我--我--”阿勇的奶奶吱吱語語，她好像不敢做主。同病室的人都向這邊望著。
這時病房的門猛地被推開，闖進來一個女人，連中年醫生也吃了一驚。
莉莉一看到阿勇，立刻哭起來了，她慌裏慌張，顯得有點手忙腳亂，一會兒摸摸孩子的額頭，一會兒摸摸孩子的腳。
“你是孩子的母親嗎？”中年醫生問，他好像沒有剛才那麼生氣了，但語氣仍然很冷漠。
“嗬！我是！”莉莉回道說，並且不停地點頭。
“這孩子病的可不輕！”
“是什麼病？不礙事吧？”莉莉心裏緊張起來。
“如果早點來就不會這樣了？現在不能再耽誤了！”
“到底是什麼病？”
“初步診斷可能是腦炎。不過急性腦炎可以治好的，現在需要給孩子做穿刺，才能確定治療方案。”你過來簽個字吧。醫生說完就走出病房。
醫生剛一出去，莉莉就對阿勇的奶奶的發起火來。
“阿勇病這麼重，你怎麼才給我說。”
“這孩子從來不和我說話，這幾天我發現他有點不對勁，問他話，他又不說。後來我發現他有點發熱，覺得可能是感冒了，在附近的診所裏打幾天水，也不見好，才轉到這兒來的，一到這兒我就給你打電話了。”阿勇的奶奶解釋說，“再說，有點小病我也不想告訴你，誰料到這一回他這麼重。”老婆子說著也哭了起來。
在醫生辦公室裏，給阿勇治病的中年醫生讓莉莉在一張單子上簽字，莉莉接過筆來，手有點不停地抖動，醫生看了她一眼說道，“雖然對孩子來說有點殘酷，但為了治好他，必須這麼做，你知道我們隻確定目標才能更好對症下藥，孩子才能盡快好起來。這沒有什麼？隻是手續而已，你放心吧，一般來說這種手術不會有什麼危險！”醫生安慰她說。醫生站起身準備走了。他不想給不懂醫學的人講得太多。他怕莉莉沒完沒了地提更多的問題。
阿勇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身體好了起來。但他不想再住在奶奶家裏，他想跟莉莉在一起。
幾場大雨過後，天氣變得清涼起來，夜晚會感到陣陣冷風，最近十幾天陰雨連綿，正是秋冬交替的時節。
莉莉走在被雨水衝洗過的馬路道旁的人行道上，道上的法桐樹，時不時地落下一兩片枯黃的像手掌似的葉子。有的落在她麵前，有的飄到馬路中央去了，在遠處樹梢上邊，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幾隻麻雀，在空中毫無目標地飛了一陣，忽然間向東飛去，眨眼之間已逃出了莉莉的視線。
莉莉撐著雨傘，一陣風吹過來，她用力握緊傘柄，風太大她幾乎握不住了，隻好把傘按在肩上，這才頂住了那一陣風，隨後又有一陣樹葉翻飛而下，隨風四處飄蕩。她原打算結婚的日子早已過去了，現在她仍然是個獨身女人。
如果一切按原計劃進行，也許會有一個很好的家，一個完全嶄新的家，將來出生的這個孩子，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都是很健康的，我會多麼的愛他！我會精心愛護他，當然他也會像我一樣喜愛這個孩子。我的整個身心都會放在這個孩子身上，一定是這樣的……
莉莉隻顧想著心思，她隻是低頭望著腳下的路，並不向前看，她現在好像毫無方向，隻是胡亂想著，她朦朦朧朧地意識到她準備去醫院，她現在也是正向醫院的方向走去。
她看到了醫院樓上麵的紅十字，心裏突然感到難受起來，她感到痛苦。阿勇是多麼不興啊！這難道不是我的過錯嗎！他剛一出生時不也是和其他的孩子一樣健康嗎？是我沒有照看好他，才變得這個樣子，心裏好難受啊！如果我再生下這個孩子，我怕將來會漸漸地疏遠阿勇，誰還會關心阿勇呢？他自己將來怎麼生活呢？……
莉莉慢慢地走進婦科門診室，見裏麵是個年齡較大的女醫生，頭發幾乎白了一半，帶著老式眼鏡，心裏感到異常踏實，她是個資深的主任醫師，在這家醫院工作多年了，對她的醫術莉莉也有所了解。由於今天天氣不好，就診的人比平時少得多，莉莉剛進來的時候，正好在她之前唯一的一個病人剛剛離去。
“你怎麼了？”莉莉剛剛坐在她麵前，還沒有坐正，醫生就問道，並不斷地上下打量著莉莉。
“我想打胎！”莉莉聲音很細。但醫生顯然聽得很明白，她猛地抬起眼睛把莉莉重新打量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