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聖誕節的夜晚,一切注定沒那麼簡單。我像一隻剛從河裏爬上來的落水狗一樣站在客廳中央,時鍾在牆上滴答作響,窗外雷電交加,田阿姨給我拿了毛巾擦頭發,又去廚房給我煮紅糖水,我把燈統統關掉,打發了田阿姨,自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
茶幾上擺著大盒的蜜餞,甜膩的杏子,桃肉,甘草話梅。我一顆一顆把它們送進嘴裏,拚命往肚子裏咽,媽媽在世的時候教我一個克服緊張的方法,就是吃很多蜜餞。我好久不曾這樣緊張,不曾這樣緊張的去麵對接下來的事。
關於夏朵雪的疑問,關於蘇靈珊的歸來,關於勒祈諾的出現。
這些一下子湧入我的腦海裏,讓我措手不及。
尤其是勒祈諾的出現。
祈言開門進來,慢手慢腳的走到我旁邊,安靜的坐下。
“你一早就知道他來了?”我問。
“我並不想知道,可是雙胞胎這種感應,在每次不想發生的時候就無比靈敏。”
所以剛才他在馬路中間說的“他為什麼回來了。”指的不是蘇靈珊而是祈諾。
祈言推推我問:“你為什麼跑掉?”
我想了想說:“害怕。”
“怕什麼?”祈言開始吃我桌上的蜜餞。
雨越下越大,我沒有回答,客廳的鍾敲了一遍又一遍,12點的鍾聲剛響起,灰姑娘又要變回灰姑娘,童話在12點後就要截止,我理不清楚自己的思緒。
祈言幫我拿毛巾擦頭發,他說:“什麼都不想,去洗澡睡覺吧。明天的事交給明天來做。”
聖誕節這一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明天要麵臨更多的問題,睡夢中我竟然理不順這些問題,我開著窗,讓雨水打進來,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做夢的時候,我夢到媽媽的樣子,她坐在榕樹下幫我梳頭,我想和她說說我的煩惱,又怕驚擾到她,我看到蘇靈珊,夏朵雪,勒祈諾,勒祈言,他們四個站了一排在遠處看我,黑夜裏,他們像兩對親密的戀人,可是眼神卻不快樂,仿佛這些不快都是我給予的。
夢做得太冗長,是田阿姨把我從夢中拉醒過來。桌子邊上放了牛奶麵包。
“小姐你昨天也不換件衣服再睡,現在感冒外加發燒。”說話的是田阿姨。
我鬆了一口氣,突然想起什麼問:“那祈諾呢?”
“勒少爺出門了。”田阿姨把牛奶端給我喝。
陽光已經鮮美的照進我的窗戶,我穿上厚厚的麵襖靠在床上喝牛奶,藥是家庭醫生開的,白色的藥丸,我將它們泡在水裏溶解,翻一本書看起來。
半小時後,我接到一個電話,是蘇靈珊,她說:“羅小末,我想和你談一談。”
2
我換了外套戴了手套出門,在彩虹街的CC咖啡店看到蘇靈珊。店在放抒情歌曲,整間店裏融化一種奶油的味道。
我坐到蘇靈珊對麵,我從來沒有這樣正經的坐在一個女生對麵和她“談”。我點了兩塊草莓蛋糕,她不說話,我就吃,一口接一口。
她終於忍不住先開口:“羅小末,我們能不能把祈諾和祈言換回來?”
咖啡店的音樂卡帶了一下,我的思維也卡住了,什麼叫祈諾和祈言換回來?
“我知道祈諾和祈言換錯了,本來一開始祈諾是為了讓祈言過上好日子才和祈言換的,現在我讓我爸領養了祈諾,那我們私下偷偷讓他們換回來好不好?”
我剛喝下去的咖啡在聽到蘇靈珊這一席話之後在肚子裏翻江倒海,這確實是一個又大膽又不錯的提議。
“好的,隻要他們倆同意。”我感覺從此我就要告別勒祈諾那個小麻煩,倒也挺省事的。
鄰桌有個人突然站起來對著我咆哮:“羅小末,我又不是東西,你愛換就換。”
我也趕緊站起來,看到隔壁桌坐著的祈言和祈諾,他們一個穿白色的襯衫,一個穿灰色的襯衫,一個如水般平靜,一個卻如火般猛烈,雖然是兩個同樣的麵孔,卻散發完全不同的氣質。他們坐的和我隔著一個板,我居然沒看到他們。
我想張口辯解,就被祈言一把拽了出去,我轉身去看蘇靈珊和祈諾,我想讓他們“救我”,我看祈言這架勢好像要殺人,我想對祈諾說句話,可是一下就被祈言放在他車子上飛快騎遠了。
祈言拚命的踩著車,說實話,我從來沒看到他這個樣子,挺嚇人挺恐怖的,臉繃得緊緊的像一頭剛從籠子裏放出來的獅子,要把我當成盤中餐。
他把自行車騎到一個小湖邊停了下來,我突然有種恐懼感,他不會是要把我丟到湖裏去吧?
“我要回家。”我害怕的說。
他看著我,走近我,眼睛中有突然出現的壞眼神。
我說:“你離我遠點,男女授受不親。”
他沉著的目光像一把刀,仿佛要將我碎屍萬段,他說:“羅小末,你憑什麼把我換回去。”
“你別激動,不是我要換,是蘇靈珊啊。”我趕緊推卸責任。
“那你同意那麼幹脆幹嘛?你就那麼希望我離開你是不是?你就那麼想把祈諾換回來是不是?”
他每一個問句一個聲音比一個大,我被震得不知道講什麼好。
我選擇安撫他,我說:“那對不起好不好?你別氣成這樣。”
“我為什麼不生氣,我非常生氣。”他拚命搖我的肩膀,我的骨頭都要散架了,真不知道一個12歲的男生怎麼有那麼大的力氣。
我的腦袋被他搖得很疼,早上的搖沒吃,頭又開始暈得厲害。
“你別搖,我頭暈。”
“你別給我裝可憐,我不吃這一套。”
“呃……話還沒出,我就昏了。
我真不是裝的,請相信善良的羅小末是不會為了不想麵對一個小屁孩的質問而假裝昏倒這麼難看,醫生說我淋雨加沒吃藥又吹風導致的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