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迢迢,行行複複,眾生百態,百味各異。
在狄仁傑眼中,看不盡的是青山綠水,嚐不夠的人間苦難,這一路行來,他算是見識到了,各地官員的能力各不相同,水準不一,立見高低。總體來說,還是可以的,不能強求太多,抱有完美的期望。
車子坐的多了就會讓人渾身散架,渾身不得勁兒,所以坐了一個時辰的車子,狄仁傑就要求下來走一陣子。下了雨,道路上的車轍印痕清晰可見,牛馬的蹄印也隨處可見。漫步在被大雨洗刷後的地麵,看著沾染了泥土的地麵,狄仁傑突然想做一首詩了。可惜,澎湃的情感全都聚集在了胸口,激蕩著不休,很難轉化為優美的文字。
這倒不是自己的修養不夠,學識不足,而是心情很複雜,麵對這樣的情景隻能徒呼哀歎。
踏步前行,黑夜降臨,應該宿在靈州城裏才是。
當一行人的車隊駛入靈州城後,狄仁傑才發現城裏似乎人滿為患,到處都是鏢師和商隊,誰看誰的眼神都不太善良。若非街上時不時的有巡城的軍伍路過,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倒是真的。
“敬暉啊,隨意找一間客棧就是,老頭子我可沒那麼多要求。”隻是瞥了一眼那些持刀的江湖客,狄仁傑就覺得這靈州城的氣氛緊張的有些不像話,看來這城中也來了了不得的人物。
聽狄公這麼說話,虎敬暉壓低嗓音:“先生,您不想擾民,卑職可以理解。但卑職卻不能這麼做,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若非您不願表露身份,隻怕我等現在已經靈州刺史的坐上賓客了。”
狄仁傑似笑非笑的說:“無論何時何地,官家的人是最顯眼的,也是最容易招嫉恨的。隻有脫去官家的衣服,隨大眾而行,深入其中,我們才能看到聽到想要的東西。何況,你也不想臉休息的時候都不得安穩吧。我這個老頭子可當不得人打擾的。”
虎敬暉點點頭道:“聽您的,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這一會說話的功夫,隨行的狄春就回來了,一臉苦澀:“老爺,靈州城的客棧都滿了,要麼您主動表露身份,要麼就是我們花大價錢去住官家的驛站,否則是找不到住的地兒了。”
“我記得這城中有家有間客棧,對吧?”
“那裏我去過了,兩天前就已經滿房了,現在暫不接客。”
狄仁傑嗬嗬一笑,也不說話,讓狄春在前麵帶路,目光不時打量著周圍,在街道上四處觀瞧。
靈州城是城市,自然要比鄉下小鎮小村繁華,但大街上出現的人都不是什麼善類,好像滿世界的牛鬼蛇神全都聚集到了這裏,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轉過幾個街道,就到了有間客棧。
這裏人很多,人一旦多了,就會很熱鬧。人群湧動,熙熙攘攘,甚至還能看到胡人的身影,操著一口蹩腳的唐語在和商家交談,商家的鼻孔都快要朝天了,愛答不理的,偏生那些胡人不肯放過,態度低的讓虎敬暉都感到不適應了。
很奇怪,這裏很熱鬧,竟然隻有一間客棧。
似是看到了虎敬暉的疑惑,狄仁傑笑著說:“有間客棧在的地方,永遠就隻有一家客棧。不是因為背景,也不是因為不正當的競爭,而是有間客棧在,他們開不下去,吃喝玩樂,一應盡有。有間客棧的人,幾乎都善於經營,心思縝密,細膩周到。不說住的如何,單單這吃食,便可謂天下一絕。上至天南地北,下至海外孤洋,隻有你聽都沒聽過的,卻沒他們做不出來的。我聽說,便連這宮裏的禦廚,都是這有間客棧出身。我說的對否,敬暉?”
“嗯,那位是讚不絕口。”虎敬暉重重點頭,將其中的個別詞給隱晦了過去後,又說:“我也有幸吃過一次,酒一口沒動,飯食倒是吃的精光。當時心裏就隻有一個念頭,前半輩子算是白活了,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說起來也不怕先生笑話,自從吃了有間客棧的飯食,在吃別的家,那就索然無味了,味同嚼蠟。”
“是啊,像紅燒螃蟹,油炸螞蚱,糖醋西瓜皮,在有間客棧沒將這些飯食弄出來之前,有誰認為這些東西是能吃的?隻怕沒有一個,他們對飯食的講究,真的是讓人自愧不如。”狄仁傑跨過吃的話題,打量了一眼周邊的集市,大膽的說道:“依我看,這附近的集市,便是因有間客棧而聚集在一起的。一家客棧,能做到這樣的程度,那它在民間,在官府的影響力可想而知。”
“先生,聽說這有間客棧和兩位裴大人有幹係,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以您的身份,我等怕是要白吃白喝了。”虎敬暉嗬嗬的笑著。
“你別說,我今天不僅要白吃白喝,還要白住。”笑著說完,狄仁傑便邁步走向了有間客棧門口。門口站著幾位迎接的仆人,剛想上去說客滿了,不方便接客。可一看到狄仁傑手中掏出的黑色卡片,剛要開口的話語立馬就轉變了:“先生,請問您是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