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混亂的擁擠中,秀娟竟擠到前麵靠開車師傅的車窗那裏去了。春生不明白秀娟怎麼會這樣勇猛,不顧一切。這些擠的人,多是老頭、男子漢、小夥子,穿得肮髒破爛不說,這種人貼人肉貼肉的擠法,這種在混亂擁擠中滋生出的趁機摸一把、捏一把,占點便宜的事,不是不可能的。秀娟在學校讀書時,連和男生站著排隊打飯,距離近一點都會臉紅。現在卻不管不顧,就是為了爭取給車子上鏈條的機會。更使春生出於意料的是,秀娟突然之間換了個人似的,她把胸口貼在車門,把頭伸到車窗邊,隻是車窗關著的,要不然她肯定把頭也伸進去了。秀娟這時臉是緋紅的,神采飛揚,臉上的每塊肌肉都綻著笑,那雙藏在深深睫毛下的亮晶晶的眼睛,此刻顧盼傳神,大膽傳情。司機顧不得外麵的寒冷,把車窗搖下來了。車裏的人餓狼似的眼珠子紛紛彈射出去。秀娟趁機踩上車門的踏板,把一雙飽滿的奶子擠壓在車窗玻璃上。秀娟飛著媚眼,說讓我綁吧,我的東西最好,綁得緊緊的,拴得牢牢的。這話明顯是挑逗的意味了。果然,車裏的人興奮起來,司機你說你的東西好,我們又沒用過,咋個曉得。車後的一個瘦子說綁得緊緊的,不見得喲,現在哪裏還有緊緊的,多是大卡車都開得進去的。車內的人全樂了,笑得東倒西歪。車外的人也在笑,說你的東西是真正好,所有涼風埡口的人都沒有那個有你的東西好。你就比別人俏,啥活都落在你手裏。秀娟的臉真正地紅了,臉紅之後是倏然而至的陰雲,看得出她內心裏很憤怒的。但她沒有生氣,說師傅,既然你說好,就讓我綁吧。春生聽到這些話,見到這一幕,氣得五雷轟頂。秀娟不是他的什麼人,本來秀娟說啥跟他沒關係。但一個淳樸、姣好的山裏姑娘,為了綁個鏈條竟然說出這種話來。春生尤其氣惱的,是車內的人,看樣子也不是啥金貴得很的人,看樣子也不過是打工混飯吃的人,咋這麼下作?你們沒有兄弟姐妹麼?春生更氣惱的是,車外的人竟然也在說無聊的話,都是鄉裏鄉親的,有的還是轉彎抹角的親戚,不外乎是搶個綁鏈條的生意麼?人啊,咋就成這樣了呢?
春生盡管氣得發暈,盡管憤怒得吐血,但春生不敢去和這些人較量。他幾次想衝過去和這些人大吵一架,甚至大打一架,但他到底還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身單力薄,根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再加上才和周膘子打過一架,一身都青著一身都傷著,再被人打傷打殘咋辦呢?家裏是沒錢給他治傷了,如果殘疾了,更是痛苦一輩子。春生這樣想著,就收回了邁出的半步,抑製住了憤怒得發瘋的心。
司機終於答應讓秀娟為他的車綁鏈條。車外的人見沒戲了,罵罵咧咧地散去了。秀娟紅著臉喘著氣,開始從背著的沉甸甸的包裏取出鏈條來,又取出一塊折疊得方方正正的粗帆布,墊在車輪後,開始給微型車綁鏈條。司機也下來了,他色迷迷地看著秀娟,說不要綁了,車上不去,今晚就到你家。你不是說你的東西好麼?秀娟不答話,既然已經拿到活計,秀娟就不願再和他們講了。
秀娟裝著沒聽見,彎著腰為車綁鏈條,秀娟一彎下腰去,肥碩豐滿的屁股就更加圓渾地凸現出來了,渾圓的豐滿的屁股性感得讓司機渾身冒火,也讓春生感到不好意思,春生轉過臉去。誰知那司機卻走上前去,蹲了下來,在秀娟屁股上使勁捏了一把,說別綁了,我給你一百元,上你家去。秀娟被他捏得尖叫起來,秀娟站了起來,聽到他這樣的講話,氣得臉色通紅,兩隻眼裏盡是鄙夷的目光。秀娟說你放尊重點,你算什麼東西?我看你頂多也就是有輛值幾萬塊錢的爛車,跑跑路賺幾文辛苦錢的樣子,連你這種人也要欺負人?你狗眼看人把人看扁了,你那點錢拿去找你姐姐妹子。秀娟這樣一說,司機就氣瘋了,他聽說這條公路線上有的二十元就可以玩個妞,沒想到卻受到這樣的奚落、嘲弄。
司機開始反擊,也用惡毒、下流的話,兩人開始吵了起來。
春生正想去勸阻,卻見周膘子從前麵的汽車陣裏走了出來,春生就不想再過去了。周膘子一身泥汙,黑熊似地捏著鐵鏈子。周膘子惡狠狠地說哪來的雜種想在這裏占便宜,也不睜開狗眼看看這是啥子地方?想占便宜的人他媽還沒把他生下來。司機一看是個粗壯而凶狠的人,一臉的橫肉,尤其是那半睜半閉血紅的眼光,裏麵盡是陰冷和凶殘。司機有些發怵,愣了一下。但這人也是久跑江糊的人,也是見過些世麵,經過些凶險的。加上車裏有人,也就壯起了膽,立即開始回擊。他罵人的話還沒說完,臉上就被周膘子狠狠地擊了一拳,司機被打得朝後踉蹌了一步,差點跌倒,嘴角的血也淌了下來。就在這時,車內的幾人全跳下車,開始向周膘子圍攏。他們手裏都拿了鐵棒和木棍,秀娟急得叫了起來,說春生快去喊人。春生說喊誰呀?秀娟說你蠢呀!就喊車上的人打人就得了。春生跌跌撞撞地跑到車陣中,大喊車上的人打人了,車上的人打人了。沒想到凡是聽到喊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捏著、拖著鏈條趕來了。有的正給汽車上鏈條的人,也丟下活計趕來了。一會兒,周膘子在的地方就密密麻麻圍滿了人。司機和他的同夥,看到這麼多的人,仿佛從天而降一般,將他們緊緊圍住,個個怒目而視,個個氣憤不已,個個捏著鐵鏈,一場惡鬥,他們恐怕要被打成肉醬,司機嚇得發抖,但還是硬撐著,幾個人圍成一圈,準備惡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