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裏,卓然守著床上的佟梅。佟梅不再言語,仿佛一塊望夫的石頭,站在歲月的深處,默默無語無人知。
卓然仿佛知道了一切,又似乎一無所知。她仿佛撞見沉沉的深處陰影挺挺。
窗外有翻飛的落花,如雨。
外麵也正在下雨,秋雨。空氣一層一層地涼了。誰的簫聲在秋雨中那般綿長,又那般徹骨的涼。
那淒婉冰涼的簫聲正汪在秋雨裏淅淅瀝瀝地下,下得滿街簫聲成河。
卓然開始嘩啦嘩啦地說話,梅子,都是姐不好,姐不該讓你卷進來。姐本來以為你比姐處事冷靜果斷,客觀公允,沒想到,沒想到……姐對不起你,姐很後悔!婧淑是姐跨不過去的障礙,是姐揮之不去的疼痛,姐不知道該怎麼說……從今往後,姐再不要你參合進來了,你還早九晚五地上班吧……
方寸暉上來扶住卓然說,其實在這前前後後,沒有贏家,都是一身的傷啊,我們有什麼辦法,我們不想有辦法嗎?
這時,醫院的病人都來交流病情,病人家屬都過來噓寒問暖,相互說著祝福的話。
方寸暉說這人都怎麼啦?以前不是這樣的呀?!這、這有點過份了吧?
病人家屬買的飯菜有我的也有你的,買的補品有我的也有你的,日常用品可以公用的我不用你可以隨便用,整個醫院裏,領導和屬下,醫生和病人,病人和病人,病人家屬和病人家屬,隻要是可以公用的,我的就是你的,就是我們的。如果不是藥品不能隨便用,簡直連藥物也要公用起來。人們這都怎麼了?大同世界麼,共產主義麼?
方寸暉感慨得不行,人不是這樣的呀?!世界也不是這樣的呀?!
人們把家庭、事業、愛情、資本、傳統、道德、倫理等都看得很開了,不再耿耿於衣食,不眈眈於住行,不戚戚於富貴,不汲汲於貧賤,對每一個陌生人微笑,和每一個陌生人擁抱,並談得激昂慷慨口沫飛濺。
在這些飛短流長中,方寸暉和卓然終於聽出了眉目:聯合國衛生組織信誓旦旦的向中國傳話說,喬傑終於製出了診斷基因的診斷劑,對鑒嶺城遊街的那些人的怪病,對艾滋病等多種絕症,對全城人的心理疾病,都已了如指掌。人們應該看到地平線上的曙光。喬傑已破解了人類的基因組,已在研製相關的基因藥物。
隻是也有人把喬傑的這一突破比喻為鱷魚的眼淚,說她是狼外婆。她以前研發的那些藥物已把鑒嶺人送入了魔窟,現在呢?她該不會拿出新一種藥物帶大家刀山油鍋玩一玩吧?如果你被騙奸了一次,你還會想重溫那種感覺嗎?如果你有那種想法,那是犯賤,是賤貨!
更多的人還是很相信聯合國的聲音,說大家還不夠賤嗎?破罐子破摔不也是一種勇氣嗎?反正已經這樣了,就是一杯毒酒我們也勇敢地飲下。
市裏對這種革命性表示支持。國內的一些基因專家也開始對喬傑的研究葆有信心,因為他們知道,人類的很多先天性疾病,是由於缺乏與之相應的基因造成的,靠一般的藥物很難治愈。如果將正常人的基因片段導入到動物體內,讓該基因在哺乳動物體內表達,就可從該種動物分泌的乳汁或其他組織提取獲得具有活性的基因藥物,用於治療因基因缺損造成的疾病,應該建一種動物藥廠,但是他們有一點點擔心是,現在在喬傑的手裏,有這種基因片段嗎?
有人還晃動他裝滿科學碎片的頭腦說,知道嗎,人類已有成功的範例了:荷蘭金發馬公司用轉基因牛生產的一種乳鐵蛋白,製成奶粉,具有轉鐵、抗菌等功能。1998年2月,上海一所醫學遺傳研究所的轉基因山羊,提供獲取了“凝血因子”等等。
人們還說,脫卻金鉤去的喬傑聲稱要市裏提供綿羊1000頭,劃出天然牧場500畝,她要搞這個動物藥廠,市裏還真給出了牧場和綿羊。隻是民間的議論是,姓喬的這老巫婆是什麼意思?不會是把羊養肥了,大家來頓集體烤全羊,帶上一身膻味上路吧?
國內幾個專家的疑問是:轉基因羊的一般周期是18周,鑒嶺城的人能在這風風雨雨的煎熬中,挨過這18周嗎?極有可能是,人們還來不及喝上羊奶,都一個個咕咚咕咚栽進骨灰盒裏去了。果真如此,那羊不是白養了嗎?還不如現在就讓大家吃頓烤全羊。
但喬傑不讓大家吃烤全羊,說有基因興奮劑可以大大縮短基因羊的周期,大家很快會喝上羊奶,並使各種重症獲得有效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