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魂崖頂百鬼列隊,向著一方赤玄霧池行去。沐浴在沸騰霧池裏的鬼魂一個個麵無表情,無悲無喜,漸漸被吞噬得一幹二淨。與此同時,霧池就漲高一分,愈漸得凝若實質,黑不見廓,暴躁異常。
一僧一道倏忽現身在霧池旁,見了眼前景象皆是嚇了一跳。和尚橫提方便鏟、弓步戒備,道士斜背桃木劍、黃符在手,仿佛如臨大敵,半晌卻不知何從下手。正莫名其妙怎得誤闖了個地獄般的境地,道士斜眼望去,不遠處一個肩頭躺著隻黑貓的錦衣青年正緩緩向著自己二人走近,環顧周遭陰森的氣氛,實在難以把這頗有人氣的青年與那鬼物分辨。
正自對著霧池戒備,和尚後背被那道士手肘一頂,驚得跳將起來,差點破口大罵。轉過身來,卻也發覺了正走近的青年,一肚子的氣立馬找到了出處,未管三七二十一,便把對道士的粗口轉了方向:“兀那小子,此乃何處,識相得速速送我二人出去,不然打你個屎尿屁。哼,這陣法鬼氣森森,看你也不是甚好東西,先打過再說!”說罷,大步跳下崖階,揮鏟便砍。
朱溪苦笑一聲,還未來得及辨識對方,自己卻先成了不速之客,惹來一頓罵。眼見方便鏟臨頭,隻得左掌一抬,但見隱約一麵方盾一閃即逝,便將鏟頭架住,自己卻也被大力迫地退後一步。哪料,那和尚見狀更氣,方才幻化盾影的招數分明便是陰陽之術,聯係那鬼蜮景象,更是認定無虞。當即怒目圓睜,聞得一聲大喝如雷,竟似從四麵八方層層湧來。
“所謂的白水妖患,定是你這小子在此作怪,被我二人撞見,也算你走了黴運,看佛爺今日斬妖除魔!”
“佛音!”驚詫間,但見掌心一空,方便鏟便要劈下,朱溪趕忙錯身,險險躲過。佛音乃佛門中人鍛煉陽魄、加以運用之法門,正與奇門中人所修煉的陰元相克,威力不凡,眼前暴躁的和尚竟是頗有威能,並非普通人物,更不是鬼陣所能幻化,見此,朱溪心中疑雲盡去,定心不少。反觀烏金,耳邊滾雷,更是一聲嘶叫,立起身來怒視對麵莽和尚,看那模樣卻是頗為不滿。
“大師且助手,”朱溪躲過一鏟,一瞬間已後退了兩丈之地,趕忙抬手做停, “在下朱溪,乃九宮縱橫門人,今日亦是誤入鬼陣,撞見一位六儀門前輩以陰魂煉陣,是以被困此處。想來二位正同在下一般遭遇,不若你我三人聯合破陣,勝算也可大上一分?”
“哼,休得欺瞞你降龍爺爺,縱橫門人豈會陰陽之術?想來此等妖魔鬼怪也是與你脫不了幹係。”和尚滿以為戳穿了對方謊言,得意地一砸方便鏟,竟是深陷堅硬石地,惹來亂石飛濺。
未料和尚卻也粗中有細,朱溪心裏叫苦,饒是口舌伶俐,此刻也是百口難辯。正不知應對,不想,在旁觀望了半天的道士卻是跳下將那和尚拉住:“這位朱兄方才閃躲之時,用的正是縱橫步,當是縱橫門人無疑。據聞,九宮各家並重,雜家廣博,會一些陰陽之術也說得過去。再者他若想加害你我,大可驅動陰魂、操控陣法,何須現身相見?”言語頭頭是道,句句在理。和尚聽了也是了然,自知魯莽得摸摸腦袋,朝朱溪憨憨一笑,算是賠罪。
當下三人通過姓名,原來,那身長近九尺的壯和尚喚作“降龍”,青衣瘦道士道號“清微”。早年,和尚的師傅圓寂之前將他托付於道教名士、亦是清微的師傅“玄清道長”,玄清道長授其六十四式方便鏟法防身,兩人便有了師兄弟之情分,以兄弟相稱,後來和尚心生闖蕩,便邀了道士同往。日前兩人途徑郿縣,便是聽說了白水妖患,才趕來除妖救人,不料同是身陷鬼陣,與朱溪動起了手來。三人相視一笑,前嫌盡去,真叫不打不相識。降龍和尚直白,見朱溪單手就接了他一鏟,更是有心結交,不一刻便要以兄長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