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不知就裏誤闖石陣的孫徹四人一通亂走了近個把時辰,眼看夕陽半沉,心裏卻遠沒朱溪三人談笑的輕鬆。
這一步,遇上白獸齊奔,堪堪躲過,轉身一看卻是哪有半隻獸影;這一步,又是草木化兵、刀光劍影、萬馬奔騰、喊殺震天,孫徹大顯神通,將三人護在身後,拳腳正酣,卻是砸在了空處,方才還真真切切的萬千影像已作泡影;這一步,眼看離火燎原,正不知所措,卻又迎來決堤大浪;這一步,走得許久無事,恍惚間卻似曾有駐足。如此幾番試探,方知寸步難行,雖然多數皆是幻像,可惱時真時假,躲過危機,卻也耗盡了精力。
謝靈皺起瓊鼻,恨恨一跺腳,索性就地一坐,自生悶氣。孫徹好鬥,每逢幻境首當其衝,此刻更是喘起粗氣,依樣坐下,口中喃喃:“可惜四妹操縱木鳶尚且要自辨方向,在這陣中卻是難以施為,隻怕還沒能飛到上空便先把眼兒迷了。早知這陣法邪門,我等一開始便坐了四妹的木鳶飛進來便沒這許多事了。唉,要是溪哥兒在此便好了,雖說他老自誇陣法精湛,我卻不信,興許這會兒倒能派上些用場。”
話雖輕,卻沒能逃過謝靈耳朵,正自憋了股悶氣無處宣泄,卻不想孫徹哪壺不開提哪壺,怎能不說撞上槍口?“我就說你貪睡必壞大事,如今救人不成反被困,可是餓壞姑奶奶了。我不管,你若不給我打兩隻野味來充饑,今日之過便算在你一人頭上。孫木頭莽撞行事,貪杯誤事,耽誤除妖大事。這‘三事’傳到長輩耳朵裏,不知道又得罰到‘雷火池’邊呆上多久?”
正自緩氣,孫徹聞言一個激靈,立時嚇得彈起身來,哪敢反駁,連連點頭應是:“我這就去抓,這就去抓。”剛欲跨出腳步,卻是收了回來,撓撓腦袋,一副恍然狀,“隻是走得遠了,要與你等走散,那可當真壞事了。”
謝靈一瞪眼,正欲責罵,卻是一旁少言寡語的公輸韶少有地打斷兩人:“靈兒丫頭這回可是歪打正著了。”說著指了指謝洵手中玉笛,笑道,“大長老說過,野獸天生靈覺敏銳、不懼幻象,便是在許多厲害陣法中亦能尋得出路。如此,謝二哥吹奏一曲,若能駕馭走獸指路最好,便是不能,興許也能引來比我等先入此陣的溪哥兒。若是溪哥兒在此,以其機智,必能伺機脫困。”
擒著玉笛的手不禁一顫,謝洵微微一笑,什麼也沒說便把玉笛橫到嘴邊。謝靈二人本想誇讚幾句公輸韶細心,見他撫笛,各自安靜下來。
其聲幽幽,如訴溪江泛舟,其聲嗚嗚,似道兩岸葉稀疏。仿若,俗世貧貴一朝見,閑看山水一曲中。初時,潺潺溪邊歇鹿,烏鵲銜草築屋,盈盈春草破土,旅人不忍踏輕足;忽見,雙犬讓骨,雄雞啼初,炊雲相戲,羞煞了金烏;轉而,家家朱戶,聲聲還沽,四方客投,原是王畿處。卻聞,金甲如塹似幕,遙望深宮低訴,紅顏此去向君心,曾知履下田園土?
一曲終了,無奈四方靜寂,想來周近也無甚誤闖的兔鼠。三人聽得如癡如醉,一時忘了饑餓疲乏,短短一曲,過了兩岸一江,見了鄉間恬靜,又入京畿王城,看遍富戶商賈。隻是最後陡然一轉哀訴,紅顏嫁入宮闈,從此相思不相見,委實劃上了個悲傷句點,正叫三人百思不得其解。
謝洵似乎心事,不經意間感染了三人,卻是一時無話,不知日薄西山。正當四人不知如何打破沉寂,遠處一隻比天色更黑些許的鳥兒飛近,不一會,停上了謝洵肩頭,若有言語。
未幾,見謝洵麵露喜色,三人圍上前來,聽他說道:“大長老得知我等來此除妖,隨後亦趕了過來。入得此陣後,便度知我等無力破陣,於是以信靈烏四處搜尋,傳來消息,令我等跟隨,前去會合。”
謝靈第一個便拍手叫好,孫徹撫著肚子亦是興奮,迫不及待地追著信靈烏指引的方向跑去。見狀,謝洵搖了搖頭,喊句“小心,切勿錯了步伐,再被困住便不妙了”,卻朝公輸韶望去,見她淡淡一笑,不經意間環顧下四周,方才款款跟隨。佳人無心,卻圖惹得青年無聲一歎。
篝火旁,銀槍靜靜佇立著,槍身上印著焰光如有錦鯉遨遊,爭那紅纓。一老一少盤坐在旁,各自搓手取暖。四周難覓幹柴,幸好甚多枯草,青年拔了許多堆在一旁,不停添著火,怕滅了凍著長者。兩人不時四顧,低語上幾句,抬望寒月,算著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