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過夢一場,悲歡離合總是傷。
放眼蓬勃,處處是青草黃花、高樹長藤,溪水潺潺處三兩獐子停歇,茂密林葉裏數隻猿猴搶食,半空裏成群燕鳥南來,正是一派春意盎然。一陣刺目過後,降龍緩緩睜開雙眼,豁然開朗處已是身在一座小山穀中。
愣愣得望著眼前和睦,橫提著方便鏟戒備的降龍亦是不知所措。那一隻隻動物見了突然出現的凶神惡煞,都是避得遠遠的。隱隱聞得“隆隆”聲響,降龍尋了半天,盡是密林難入,便沿著溪邊石子,朝那聲響行去。
走得近了,隻覺如雷在耳,不可斷絕,遠遠得許多水汽迎麵撲來。降龍抹了把臉,身上沾了水汽好不難受。又行了百步,撥開壓低的密葉老枝,才知聲源處原是一麵瀑布傾瀉。往上尋去,高崖數百丈,四壁平滑,鮮有可以抓攀之處,已是將去路堵截。無奈,降龍隻得左右尋覓,半個時辰過後,回到山穀中,累得癱坐在草地裏。整個山穀似鐵桶般得圍起,卻是沒有出路可循。
“餓煞和尚,餓煞和尚了。這一夜未曾進食,此刻消耗甚多,這些個獐子兔子隻怕也是迷眼之物,卻又吃不得,這不是困死和尚我麼?”撫摸著空癟的大肚,降龍已經明白過來,自己運氣不錯,雖非入了生門,卻也是處吉門所在。隻是把他折騰了半天,饑餓疲乏好不鬱悶,對他來說卻是與死門無異。
“罷了罷了,正好昨夜未能熟睡,我且再打會盹,待他人去破陣便是,不若先養好精神,也好忘卻饑餓。”尋了塊大石,向上一躍,就著暖陽降龍躺成了個大字。未幾,眼一合,低低自語一句便睡了過去,“此門隻困住和尚,叫和尚睡上一覺,定是那‘休門’了……”
與他相鄰的清微此刻卻沒這般輕鬆了,同樣是草地,他眼裏卻是漫無邊際的枯草,枯草蔓延到天邊,卻與藍天白雲如此格格不入。一人站在偌大的荒蕪裏,四方毫無生氣,竟有著莫名的無助。
就在方才,成千上萬的甲士,一著銀凱,一著玄盔,將清微夾在中間展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廝殺。先是一陣箭射如蝗,他還來不及擲出黃符施術,已被射成一隻刺蝟,鑽心的疼痛中卻是詫異自己怎得傷成了這般還未死去。正自奇怪的時候,疼痛盡去,滿身的箭羽也盡消逝一空。然而兩方兵士策馬衝刺,片刻已到了眼前,清微來不及多想方才異狀,立馬燃起兩枚黃符,黃符化作兩團青紅火焰,那奔在前頭的軍士觸之即散,消失得無影無蹤,自是幻想使然。
如此抵擋了不知幾時,雖然符火防身,耳邊交兵聲、喊殺聲、慘叫聲終是縈繞不去,仿若置身沙場。如此近距離得兩軍廝殺可謂觸目驚心、震撼莫名,清微雙眼緊閉,大吼著想要蓋過那些聲音,隻是振聾發聵,哪裏又蓋得過?
廝殺過後,草原回複了原狀,竟似什麼也沒發生過般得寂靜。隻是那一幕幕真真切切地投映到了清微心裏,叫他嘴唇發白,身上亦不住顫抖。但覺自己此刻仿若驚弓之鳥,下一刻那枯草地裏會不會濺來一絲星火?他不敢想,雖知一切皆夢幻泡影,其經曆又似真切,怎能叫人無動於衷?
一咬牙,清微握緊的雙拳緩緩鬆開,眼裏閃過一絲堅定,將衣擺一撕,折成布團塞進兩耳,接著盤膝坐下,燃了一枚黃符。但見黃符燃過即滅,化作一道青煙卻沒升散,繞著他轉了一圈便被吸入口鼻。與此同時,清微腰一挺,眉頭舒緩,一動不動,仿若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