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蓮綻放鑄殺佛,方玉散卻何功過。
嗚咽之聲不絕於耳,久聞之下叫人心揪不已,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仿佛仍能知覺四周墨色的濃淡,恰似一團團暗流,簇擁著毛骨悚然的森然來襲。
饒是一個個猙獰可怖,凝若實質的鬼影形態凶惡,卻在那六隻枯手的撕扯下盡如喪家之犬,一時間四散逃遁。隻是,還未逃出丈許,眾惡鬼似是礙於甚威勢,再不敢後退半分,便是懼怕已極,也隻有無奈上前送死。
長孫輔腳踩墨蓮,悠然地打量著四周,任憑那食靈貓吞噬著被“蓮葉”攬入的惡鬼慘狀,亦是無動於衷。許久,低聲嘀咕了句什麼,這才朝著朱溪招呼道:“小子,如此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老夫雖是六儀中人,隻是這陣法一道卻是粗鄙得很,對此鬼陣更是毫無頭緒,你看有甚法子能揪出暗中之人?”
“老家夥倒是憊賴得緊,這算是考我嗎?”朱溪心裏嘀咕,卻是不敢不敬,當下堅定道,“尚不知小師叔三人如何了,當前緊要先會合一處再做計較。隻是鬼陣中不辨方向,還是由晚輩來開道吧。”
“唔,這不是辛苦你了麼?那好吧,煩勞小輩引路。”粗眉一提,長孫輔徑自走到朱溪身後,索性將那墨蓮收起,自顧自地逗弄起貓兒來。
暗罵了一聲,朱溪便是不願,亦隻有當先引路,把氣撒到了眾鬼身上,一路行去,慘嘶連連。
朱溪拜“鬼帥”長孫傲為師,對六儀門中自然還算熟悉,隻是在神女峰的三個月裏,對於這長孫輔的名字卻是聞所未聞,但看他出席奇門大會,坐於議事桌前,自是地位超然。對他的做派雖是不敢苟同,卻哪裏敢有半點忤逆。
“長老的‘鬼道墨蓮’威力不凡,晚輩眼拙,隻是知覺些許不尋常。此刻左右無話,怪得沉悶,可否請長老賜教一二?”朱溪神光四顧卻是無所尋覓,每每爪中鬼吟,更是惹得他煩躁不愉。一麵微步平移,一麵隨意尋句話語,好叫忘卻些微心鬱。
哪想長孫輔亦是個怪脾氣,渾然不理朱溪恭維,反叫他更吃一鱉:“如今強敵當前,老夫哪來心思與你說道,再者若叫對方聽了去,豈不是適得其反?”
朱溪能言善辯,被他一說卻也語塞,正是從未有過的憋悶。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正要抬步,耳邊忽聞細細的水流聲,心中便是一喜。許久的煩悶過後,這一聲卻是叫他無以名之得舒暢。當下一聲輕咳,別首道:“長老,前頭不遠處聞得水聲,估摸著是條過村的浪蕩支流。隻消分辨出水流方向,你我便可順著摸到浪蕩渠邊,如此自可出得陣去,倒真是天假其便啊!”
“老夫早也聞見了,卻哪來那許多廢話,還不快快摸到河邊?”
若非暗不利視,定能看到朱溪臉上的許多精彩,亂張而無聲的嘴型將那長孫輔半生罵了個遍,這才心裏舒暢地大步行去。
潺潺之聲越來越近,周近惡鬼卻是愈見稀少,比之鬼吟尖銳刺耳,水流的順暢柔和簡直便是。朱溪心弦一鬆,恨不得一步十丈立馬便跨到河邊,狠狠地洗他一把耳朵。
“慢!”一隻大手將他肩頭抓住,朱溪猛得一凜,差點被這一聲嚇出魂來,想起那溫熱的大手是身後長孫輔的,這才虛驚一場,回過神來。
“長老何故?”這一聲帶了稍許埋怨,饒是朱溪脾氣極好,在許久的沉鬱中,也被這一嚇帶出了些微火氣。
“聽說你小子天資聰慧,還得了些許陣法皮毛,怎得此刻未能察覺到異常麼?”長孫輔嘿然一笑,倒是多了些許生氣,卻叫朱溪一愣。
自從參悟過萬象陣壁,朱溪於陣法一道可謂大進,自信若是再入白水坡,即便破不了大衍奇陣,亦能自行分辨出路來。此刻聞得長孫輔的輕視,卻沒讓他不快,反是仔仔細細地回想起自入鬼陣後的一幕幕。
未幾,朱溪“啊”的一聲,環顧一圈空無,這才把眼停在長孫輔身上,眼中竟多了幾分崇敬。見他恭恭敬敬地一揖:“多謝長老提點,晚輩差點就中了賊人算計。”
“其實你於陣法一道更在老夫之上,隻是年幼煩躁,失了大觀罷了。”按在朱溪肩上的手重了重,長孫輔老眼微眯,前後情態竟是大改,放低了聲音道,“既是算計,你我何不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嘴角緩緩彎起,朱溪賊賊一笑,亦是壓低了言語:“長老高妙,便看晚輩花樣。”話畢,轉身朝那聲響處行去,與此同時長孫輔連咳兩聲,敲著後背裝出些許疲乏,卻是放慢了腳步。
“長老可是上了年紀啊,待晚輩先尋出陣去,阻止了東海王師把功獨占去。哈哈,這群妖魔鬼怪就煩勞前輩與小師叔等解決啦。”流水之聲愈響,漸漸蓋過了稀疏的鬼叫,朱溪高喊一聲,剛踏出一步,身後便蔓起一道黑牆,將他身形隱去。
見狀,長孫輔一愣,嘀咕一聲:“莫不是那小子尋到了出口,竟誤打誤撞闖了出去?”正自“奇怪”,忽見一道丈高的鬼影緩緩浮現在朱溪消失之處,卻是吃了一驚,追上去叫道,“不好,臭小子快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