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驚。”埃齊奧自言自語道。然後他又指向了另一座塔:“那是座燈塔嗎?”
年輕人跟隨著他的目光看向了船尾附近的一座小島:“是的。很老的一座。至少一千一百多年了。叫做kiz kulesi,你的土耳其語怎麼樣?”
“不咋地。”
“那我就翻譯一下好了。你可以把她叫做少女塔。有一位蘇丹的女兒在這裏被蛇咬了一口而死,燈塔也以此為名。”
“她為什麼住在燈塔裏?”
年輕人微笑道:“他們本來覺得……在那裏可以躲蛇。”他又說:“你看,這裏是瓦倫斯水道。你看到那些拱門了麼?羅馬人建的。我小時候經常在上麵爬。”
“挺高的。”
“你也想試試?!”
埃齊奧微笑道:“可能吧。”
年輕人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他看向埃齊奧的目光並不怎麼怎麼和善。埃齊奧知道他在想什麼:一個想要逃過時間的老人。
“你是從哪來的?”埃齊奧問。
年輕人的語氣有些輕蔑:“哦,聖地。”他又加道,“我們的聖地。麥加和麥地那。理論上來說,每個虔誠的穆斯林一生中最少要去一次。”
“你很早就完成了。”
“可以這麼說。”
船沿著金色號角進入了船港,兩人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城市。“歐洲的城市可沒有這樣的輪廓。”埃齊奧說。
“啊……可這邊就是歐洲。”年輕人指著博斯普魯斯海峽的方向,“那邊,那邊才是亞洲。”
“有些邊界連奧斯曼人都不能改變。”埃齊奧觀察到。
“很少。”年輕人很快就回答,埃齊奧覺得他似乎想要辯護什麼,“你說你是意大利人,佛羅倫薩人,但是你的衣服並不像。而且,請原諒我,這套衣服你穿了很長時間吧。你旅行了很長時間嗎?”
“是的,很長時間。我十二個月前就離開羅馬了,想要尋找……靈感。旅途將我帶到了這裏。”
年輕人瞥了一眼埃齊奧手上的書,但並未出生。埃齊奧自己也不想透露太多信息。他靠在船邊,看向城牆和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船隻。
“小時候,我的父親曾經給我講過君士坦丁堡陷落的故事,”埃齊奧又開口道,“我出生前六年發生的事。”
年輕人小心翼翼地將星盤放入他肩上挎著的一個皮箱裏。“我們叫她kostantiniyye。”
“不是一個東西麼?”
“現在由我們統治。不過你說的沒錯。拜占庭、新羅馬,紅蘋果,有什麼區別呢?據說穆罕默德想把她改名為‘islam-bul’,伊斯蘭繁榮之地,但這隻不過是個傳說而已。雖然如此,還真有人用這個名字。當然了,我們這些受過教育的人知道,應該是‘istan-bol’,到這個城市。”年輕人暫停了一下,“你的父親講的什麼故事?勇敢的基督徒被邪惡的土耳其人打敗了?”
“不。完全不是這樣。”
年輕人歎了口氣:“任何故事的‘意義’都取決於講故事的人。”
埃齊奧站直了身子。他身上大部分的肌肉都已經得到了休息,但他身體的一側還是有些疼痛。“這我倒同意。”他說。
年輕人笑了笑,他的微笑既溫暖又真實。“很好!我很慶幸!君士坦丁堡接受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信條。就算是拜占庭人都能呆在這裏。還有像我這樣的學生,以及……你這樣的旅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