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緩急,劉司馬這棵大樹,經自己幾番削伐,如今枝殘葉疏,已經很難構成實質性威脅。汪大人目前深感頭痛是還顏果,剛剛才被聖上召見,聖上疾言厲色,恩威並施,限自己半年內務必查找到還顏果的蹤跡。說實話,汪司徒對查找還顏果相當上心,這幾年投入在此事上的精力可不少。問題是,還顏果,汪司徒是給自己的女兒,也就是汪皇後預留的,聖上卻是為了楊貴妃。這是個矛盾,處於矛盾夾縫中的,正是汪司徒。
汪皇後十三歲進宮,十五歲被冊封為皇後,母儀天下二十四年,如今已屆四十。隨著昔日如花容貌一點點的逝去,近來已隱隱有失寵之勢。一旦這顆大樹倒下,那棲身於樹蔭之下的汪品浩勢必將首先遭受風雨的侵襲。
想當初,為解汪司徒心疾,被汪品浩豢養的謀士蔣菀曾進言:“滇南之地,生長一種名為還顏果的藥果,食之可洗筋伐髓、返老還童、駐顏延壽,妙用無窮。如果能尋到這樣一枚藥果,讓汪皇後服用,何愁不能獨享聖上三千寵愛於一身。”為此,汪司徒每年都派人遠赴滇南尋找還顏果,怎奈始終一無所獲。
如果萬幸找到還顏果,該怎麼處置呢?給了女兒,自可保汪皇後專美於聖上一人,但聖上若知道這件事,自己的腦袋就得搬家。給了楊貴妃,汪皇後失寵必成定局,難保聖上哪天心血來潮,廢汪皇後而冊立楊貴妃。大樹之傾,安有完卵,到時同樣會小命不保。
思慮至此,汪品浩心似油烹,煩燥不安,低喝一聲:“來人!”
語音剛落,貼身護衛吳軻應聲而入,微一抱拳:“大人,有何吩咐?”
“去!立刻傳本府食客蔣菀先生、本府總管崔楓崔大人、內宮侍衛趙能趙大人,還有禦醫馮憲先生,速來本府一敘。”
“是!大人。”吳軻領命而去。
約頓飯的工夫,吳軻推門而入:“回秉司徒大人,蔣菀等大人已在客廳恭候。”
“知道了,下去罷。”
汪大人好整以暇地把一盞茶慢慢飲完,彈了彈纖塵不染的長衫,這才不疾不徐地向客廳緩步而去。汪大人浸淫官場多年,深知讓屬下久等的必要性。擺架子也好,吊胃口也罷,這些還不是主要的,重要的就是要讓下屬在漫長的等待過程中,慢慢培養下位者對上位者的敬畏之心。不過今天不同,汪大人此刻正值火燒眉毛,所以破例隻讓他們等了一盞茶的工夫。
“嗯吭!”進門之前,汪大人先清了清嗓子。這是汪大人為官之道的又一個心得。目的就是讓下屬整肅儀表,迎接自己的駕臨,營造一種微妙的氣場。
“大人!大人!”四人早已起立,見汪大人推門而入,紛紛抱拳作揖,禮恭至極。
汪司徒白淨的臉上如沐春風,彎月似的眉毛在微微發胖、保養良好、麵團似的臉上輕輕挑動,顯得生動活潑。所有看到這副和煦親切表情的人,都極易被感染,被吸引。
汪司徒施施然在居中的太師椅上落座,這才輕輕擺了擺綿軟的手:“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禮,都坐吧。”
“大人,不知道此番召集我等前來,所為何事?還請大人示下。”
蔣菀約五十歲,麵容臒黑幹瘦,三角眼,鷹鉤鼻,稀稀疏疏的細黃頭發,頭頂寸草不生,形象猥瑣、身材矮小。作為汪司徒最器重的謀士,自然要挑頭先發聲。
俗話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碗量。這句話,放在謀士蔣菀身上是再合適不過。蔣菀此人,一生飽讀詩書,有經天緯地之才,奇思妙想之謀。當年科舉,高中三甲,隻因皇上嫌其相貌醜陋,有礙朝堂觀瞻,棄而不用,轉而被汪品浩攬入門下。有感於汪司徒的知遇之恩,蔣菀多年來一直表現得衷心耿耿、鞠躬盡瘁,為汪大人出謀劃策,屢建奇功。
汪品浩先向蔣菀輕輕點了點頭,從寬袖從取出聖旨,遞給蔣菀:“蔣先生,給大夥念念。”
蔣菀接過聖旨,展開一看,見詔書上用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玉璽,當即肅容起身,清了清嗓子,宣讀聖旨。
大致意思是,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聖人有雲,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今楊貴妃身中奇毒,致麵容盡毀,幸聞還顏果可以根治,無奈久覓無蹤。著,大司徒汪品浩即刻勉力查尋,各府衙地方通力協查,務於半年內找到。若有所查獲,所有人等一律加官進爵,賜金賞帛;若貽誤君命,所有人等或開革,或收監,或梟首,一律嚴處重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