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麼……”範進略一思忖,“如果小弟所料不差,應該是被那個殺手拿去向汪賊複命去了。”
仇九知道範進所言不差,不得不接受這個冰冷的現實。想到報恩無門,心中說不出的悲苦。看著中年人啞聲道:“晉氏可有後人?還有沒有其它親屬?”
“諾……”中年人手指偎在苒果身旁的那個孩子,“他就是晉綰的兒子。他爹死的早,晉綰死後,他就成了孤兒。晉氏是逃難來的,她娘家有什麼親人,我就不知道……”
中年人話沒說完,突然發現失去了聽眾。仇九聽到“晉綰的兒子”這句話,橫移兩步,早來到了那孩子的麵前。
仇九將那孩子摟入懷裏,端祥著這張淚漬斑駁的小花臉,感覺著孩子骨瘦如柴的身體,不由悲從中來,顫聲問道:“告訴哥嗬,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這幫人為什麼打你?”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要找姐姐……”孩子掙紮著,要去找苒果。
仇九放下孩子,返身回來,劈手薅住中年人領口,喝道:“說!剛才打孩子那幫人是誰,他們為什麼打孩子?”
仇九也是急了,奶娘橫死,遺孤遭欺,心中恨意滔天,才對無辜之人動粗。
麵對雙目通紅,凶神惡煞一般的仇九,中年人滿臉的汗唰的就下來了,顫聲道:“不是我,不是我!”
仇九壓了壓火氣,道:“我知道不是你,但你要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否則爺對你不客氣!”
中年人定了定神,開始從頭講述,從他結結巴巴的講述中,仇九了解了個大概。
原來,仇九的奶娘晉氏當初用自己的孩子晉豆,換下仇九一條命後,獨自一人回到了晉家莊。因傷心過度,足足在家躺了一年。九年前,晉氏再次喜生貴子,為紀念慘死的晉豆,就給這個新出生的孩子也取名晉豆,也就是正偎在苒果懷中的那個孩子。晉豆出生後沒兩年,晉氏丈夫因積勞成疾,加上思念亡子,憂傷過度,撒手人圜,撇下了晉氏母子艱難度日。好在晉氏祖上有幾畝好田,租於旁人耕種,收點租子,倒也勉強度日,不至於讓母子倆挨餓受凍。
大概五六年前,晉氏半夜橫死,那時小晉豆還不足四歲,多虧了鄰居相幫,這才一天天長到了這麼大。晉豆祖上留有田畝,除了因年紀尚幼,沒有生活自理能力外,卻也衣食無憂。再加上幾個鄰居輪流著照看小晉豆,這孩子也沒受多大委屈,而且還進了私塾,讀了兩年書。
與晉家莊相距五裏地,有一大戶人家,家主姓熊名本,熊本家道殷實,有千頃良田,萬貫家財,家裏還養著幾十個看家護院的打手。熊本仗著財大氣粗,兒子又在京師做官,平時欺男霸女,為惡鄉裏,儼然成了方圓幾十裏的一霸。
去年春上,不知怎麼的,熊本忽然看上了小晉豆祖上遺留下來的十畝良田,打聽到晉氏一脈隻有一根年幼的獨苗,就生了霸占之心。熊本先是用恫嚇手段趕走了耕種晉豆家良田的租戶,致使十畝良田白白荒廢了一年,顆粒無收,也使小晉豆的生活陷入了困苦。今年春上,熊本派人來,說是要以荒地的價格購買晉豆家那十畝良田,每畝隻肯支付一兩銀子。要知道,當時良田的價格至少在百兩銀子以上,以一兩銀子的價錢買地,這和搶又有何區別?晉豆雖年幼,但聰明伶俐,性格剛強,既知熊本是明買暗搶,當然不會同意。
一計不成,熊本又生一計。這回是誣陷晉豆偷吃了他家的狗糧,要晉豆承認,賠償,否則就要報官,逮人,沒收家產。這不是天大的笑話麼?別說晉豆從未單獨出過村子,即便生活拮據,但有鄉鄰的幫襯,卻不至於淪落到與狗搶食的境地。
但熊本驕橫慣了,豈是講道理的人!隔山差五就派打手來晉家莊,找到晉豆暴打一頓。鄉親們看不過,就把小晉豆藏了起來。找不到人,熊本的打手就牽了條狗來,讓狗尋著氣味找到小晉豆,一次次變本加厲的折磨孩子。
“唉!再有個兩三回,這孩子非讓活活打死不可,我們也是敢怒不敢言啊!唉,這世道!”中年人頻頻搖頭,抬手抹了抹眼角,在唉聲歎氣中結束了講述。
仇九將金塊塞在中年人懷裏,回頭怒聲吩咐:“七弟,把這兩個惡奴吊樹上去!”
“好咧!”
晉家莊的人也是把熊本恨透了,就有人找來了繩子,還有人上前搭手,把兩個惡奴五花大綁吊在了樹上。倆惡奴躺在地上時,也許是假裝的,也許是真的昏過去了,一動不動。被吊在樹上後,齊齊醒來,看著下麵怒目而視的眾鄉親,亡魂皆冒,不住口的討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