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仇九在前麵逃,獅偶在後麵追,繞樹過坎,越溝翻嶺。盡管仇九已將身體的潛能發揮到了極限,卻依然擺脫不了獅偶,雙方距離越來越近。
仇九身受重傷,經脈紊亂,能夠調動的元氣不及健康時的十分之一,想要逃出險境,難如登天!一丈、半丈、三尺……
陸榮雖受重傷,內功還在,目力極好,透過稀疏的樹林縫隙,見獅偶已追上仇九,不由發出一陣惡願得遂的桀桀怪笑。
終於,仇九來到了這道山梁的最高點,對麵就是白雪皚皚的緩坡。正這時,仇九右腿褲管一緊,已經被獅偶叨入了口中。
仇九就地撲倒,雙手著地,向前猛撐,左腿後踹,右腿回掙。“嘶啦”聲中,褲管被撕裂,仇九就勢滾下了山坡。
向坡下連翻十幾個跟頭,最終被一塊石頭所阻,停了下來。仇九幾欲暈厥,勉力抬頭向坡頂望去,見那頭獅偶也越過了坡頂,卻停在相距三丈多外,一動不動。
怎麼個情況?仇九此時的身體,就像一塊被擰幹的海綿,體內元氣幾乎涓滴不剩,已沒有多餘的能量供他思考了。而且,僅餘的兩枚續命丹,在楚王島時,贈給了石火前輩。仇九用顫抖的手又摸了顆療傷丹藥,吞入腹中,昏了過去。
不知道昏睡了多長時間,仇九心頭一凜,醒了過來。內功修為高深者,對危險的臨身,會生出一種自然的應激感應。
讓仇九警覺而醒的,是一白袍男子,此時就在五丈開外的山脊上,隔著那頭仍一動不動的獅偶,居高臨下看著仇九。
來人背對月亮,長身玉立,山風拂過他的白袍和長發,被月光裁出一道玉樹臨風的剪影。但這幅詩意的畫麵落在虛弱不堪的仇九眼中,卻如山魈!似鬼魅!
因為,直覺告訴他,來人是敵非友!
那人見仇九醒了,用一種帶著女聲的磁性嗓音淡然道:“少年,楚某一向心慈手軟,見不得血腥,你自裁吧!”
“你是何人?”仇九仗劍起身,感覺身上稍稍有了些力氣。
“少年,告訴你也無妨,因為你已經是個死人,死者為大,死人的願望總須得滿足的,是不是這樣啊?嘁嘁嘁嘁……”白袍人發出一陣令仇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的竊笑,“樽酒和樂宜淺飲,屠盡荊楚玉山雄。這句詩你聽過吧?楚某就在詩中,單名一個玉字,人送外號‘玉郎’,嘁嘁嘁嘁,實在謬讚了,真是讓人家不好意思嘛。”
楚玉聲音柔媚,說到不好意思時,甚至扭擺著身子,讓寒夜中的仇九又憑空添了一層雞皮疙瘩。
楚玉?就是那個人送外號“玉麵狼”的采花大盜?此人一貫活動在荊楚一帶,什麼時候投靠了五台聖宗?
“楚玉麼……哈哈哈哈……久仰久仰!”仇九語速拖遝,滿含嘲諷,“小爺聽人說起玉麵狼,風流倜儻,荊楚聞名,一貫喜歡獨來獨往,怎麼肯自甘下賤,投靠五台聖宗?不知如今在五台聖宗身居何職?”
楚玉對仇九的嘲弄毫不在乎,仍舊淡然道:“楚玉不過是喜歡憐香惜玉,又不曾害過人家性命,卻被那些粗俗不堪的人看不上眼,攆得楚玉東躲西藏,無處安身。若不然,誰願意呆在這麼個窮山惡水的地方?不過,也算陸宗主看得起,給了楚某個大長老職位。”
“嘿嘿,大長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混的不錯麼!不對不對,應該是二人之下才對。”
仇九有此一說,其實是存了套問五台聖宗內幕的心思。不過這也間接說明了,雖然情勢已是萬般險惡,但仇九從來沒有生出過放棄的念頭。
“哼哼,什麼混的不錯,楚玉若有的選,倒寧肯是花前月下,美人盈懷,吟詩作畫。不過,什麼是二人之下,楚玉不懂。”
“因為據仇某所知,你們五台聖宗,在京師還有個大靠山。這座大靠山,才是五台聖宗真正的主人。陸榮之下,你難道不是第三人?楚玉,仇某自覺今晚難逃一死,但仍很好奇,這座大靠山究竟是誰,竟肯讓你委身賣命?”
楚玉向後攏了攏一頭飄飄長發,怪笑道:“嘁嘁嘁嘁,少年人夠狡滑,還想套楚玉的話,這個可不能告訴你!”
“剛才我好像聽某人說什麼死者為大……”
“那也不成,宗主說了,隔牆有耳,這件事,對石頭都不能講,當然對死人也是一樣的嘍。”不等仇九說完,楚玉就打斷了話頭。
如此謹慎,五台聖宗的存在,當真是不簡單啊!仇九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