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有外客來訪,茵兒早已回避,範進仍在座。來人見到範進,麵露難色。仇九淡然道:“劉兄弟請坐,這是仇某的三弟範進,不是外人。”
來人顯然聽說過範進大名,麵上一鬆,與範進相互見禮已畢,卻並不落座,神情一肅,再度抱拳道:“在下姓劉名俊,是高祖第九代玄孫,今日特來貴寶地,是因為有一事要向仇大俠請益。”
“哦?”仇九與範進對了個眼,來人既然亮出漢室嫡親身份,那他的來意就不言自明了,“劉兄弟但講無妨。”
劉俊慨然道:“王莽賊子,大逆不道,竅國篡漢,引得天怒人怨,人人恨不能得而誅之,但唯獨仇大俠置身事外,遲遲未見有何動作。劉某今天想鬥膽問一句,仇大俠,你莫非已經忘了自己監國者的身份了麼?”
仇九被劉俊問得無言以對。範進怫然不悅,淡然道:“劉公子,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我大哥未食漢家俸祿,祖上更是被你劉家滿門抄斬,而所謂監國者,也不過是受人之托,並非由你漢室親授。範某倒想請教劉俊兄弟,你有何臉麵,又有何底氣,在此大言不漸,用這種語氣責問一個被你劉家害得家破人亡的人?”
範進鐵嘴鋼牙,幾句話就反客為主。劉俊麵紅耳赤,好不尷尬,愣怔了半天,悻悻道:“身為大漢子民,武林至尊,對王莽這等竅國大盜,正該登高一呼,奮起討逆,方當得起俠義二字。”
“所為俠義,自在人心,並非是由你一人說了就算的。劉俊兄弟,劉姓失國,焉知不是上天對你漢室多年來治國無方,敗政亂政的懲罰?所謂天意難違,範某倒想奉勸你們這些漢室宗親,隱居草莽,躬耕農事,靜心思過,庶幾或能再得上天佑護。”仇九都不用開口了,又是範進搶過了話頭。
有些話,不能明說,範進這段話,實在是用心良苦。匡扶漢室,天機未到,若貿然行事,徒招殺身之禍,劉俊若能聽得進去,或許能平安渡過這個厄難,見到漢室複國的那一天。
“仇宗主,你始終不發一言,劉某想聽聽你的想法。”劉俊並未領悟範進的良苦用心,最起碼第一時間沒有。
“順勢而為,不可強求。”仇九與三弟心有靈犀,八個字說的模棱二可。
“哼!道不同不相為謀,仇宗主既然如此愛惜自己的性命,棄大義於不顧,劉某告辭了!”劉俊也是性情中人,幾句話說不轉,起身就要告辭。
仇九和範進送劉俊出門,重新返回書房。
“大哥,你不該將此人帶進書房。”剛剛落座,範進劈臉就是一句。
“怎麼?”仇九不解。
範進肅顏道:“天下人人皆知大哥監國者的身份,正如剛才劉俊所稱,王莽篡漢,正該大哥登高一呼,率眾討逆,此乃道義所在也,因此,王莽對大哥豈能不防?三弟以為,大哥身邊就有王莽的眼線,就比如剛才那個元寶。王莽雖深居未央宮,但大哥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劉俊城府太淺,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亮明了自己劉姓的身份,這種情況下,大哥將此人引入密室,彼此相談,就必將招致王莽猜忌,於大事不利。大哥請想,滅新複漢,時機未到,這段時間,隻宜韜光養晦,表麵蟄伏,暗中運作,以靜待天時,但若因大哥密室會見劉俊一事引起王莽嚴重警覺,主動發難的話,我們就隻得提早應戰了,那樣一來,就會陷我們於被動啊!”
仇九凜然!肅聲問道:“是大哥粗心了,這可如何是好?”
仇九並非擔心自己,以他的身手,王莽即便以千軍萬馬來犯,也難撼其一根毫毛,可是正如範進所言,時機不到而貿然發難的話,隻會徒增傷亡。自己的那些好兄弟,各兄弟所建宗門的近萬弟子,還有那些參與其中的士卒平民,千萬條鮮活的性命都將因此化成壘壘白骨,難以挽回!
“亡羊補牢,猶為未晚。大哥也不必太過擔心,好在我們剛才應付那個劉俊還算得法,他離去後,必然大肆宣傳大哥為了顧惜自己的身家性命,明哲保身,袖手旁觀。這種負麵宣傳,肯定會傳入王莽耳中,從而多少會消除他的戒心,給我們爭取等待的時間。隻是這樣一來,大哥一世英名,卻要受點委屈了。”
仇九笑道:“哈哈,與家仇國恨相比,個人一點榮譽又算得了什麼?更何況,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大哥的名譽,總有恢複的那一天。三弟放心,這點委屈,大哥還承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