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3)

步昆侖看到這裏,已覺察出周小麗此生轉世為人,應該不是何凝香,很可能是他從小就認識的俞小慧。

他抽回深入探魂珠內的那縷神識,不禁暗暗的歎了口氣,忖道:「難怪她從不嫌棄我,無論我做錯了什麼事、闖了什麼禍,都會原諒我,而且百般的容忍我、憐惜我,原來前世有這麼深的淵源,看來是我欠她太多了,這種情債,恐怕一生一世都還不清。」

他同時也很清楚,比起陰神宗這些鬼仙對他的照顧,自己所給予的回報,實在不足一談,想起來也感到慚愧。

緩緩的睜開雙眼,隻見侯玉芬手上拿了塊繡帕,深情款款的望著他,那種濃情蜜意,亳無掩飾的表露無遺,讓他有些情怯,取過手帕拭去淚痕之後,苦笑道:「玉芬,我曆經九世,恐怕每一次轉世都惹來不少情孽,也都會如影隨形的跟我而來,目前已知的約有五人,對妳來說,實在是太委屈了。」

侯玉芬淡然一笑道:「沒有關係,隻要能跟你在一起,刀山火坑我都去;何況多幾個姐妹?這樣反而更熱鬧、更有趣,豈不更好?」

步昆侖握住她的柔荑,在手背上輕拍二下,低聲道:「謝謝妳。」

侯玉芬微笑道:「二百多年的等待,豈是要你這句話?你能把本門的祖靈寶盒幫我們找回來,就是給我最大的禮物了。」

步昆侖深深的吸了口氣,問道:「侯老丈,請問你,這個盒上的人像,真是貴派的祖師爺?」

侯道遠頷首道:「不錯,這幅畫像就是敝門的祖師爺陰虛子親手所刻的肖像,據說他刻下這一實二虛的畫像後,弟子曾問他其中有何特殊的含意,祖師爺微笑道:『見山是山、見水是水。』隔了一會,伸手指著畫像又說道:『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當時弟子們見他答非所問,全都極為疑惑,紛紛請示其中的含意,祖師爺卻又笑著道:『見山又是山、見水仍是水。』便留下寶盒飄然而去,從此不複一見。」

他說到這裏,看了在場的人一眼,又道:「這是敝門最讓人不解的一件秘聞,經過多年的推敲,所以才會有第二代的掌門開示,說這一實二虛的影像,是祖師爺留下的無上心法,可由陰神轉化為陽神,這件事代代流傳下來,每一個弟子都聽過,卻始終無人能夠理解……」

同桌的四位鬼仙和長老們,全都麵現羞慚之色,徐漢強幹咳一聲道:「三師叔,這不能怪我們,隻能說祖師爺留下的偈語太過於深奧,十幾代下來,上千的弟子竟無一人能參透其中奧秘。」

候道遠臉色一沉,叱道:「漢強,你還要狡辯?在你那一代弟子裏,你算是最聰明的一個,不到三十歲便已修成陰神,可是你卻不把心力花在鑽研本門秘法之上,又不全心輔佐掌門,才會使得本門越來越是衰敗,離道更遠。」

徐漢強受到斥責,道:「三師叔,你現在這麼說,可是三百年前你卻總是誇獎法師,說他才是我們那一代裏最聰明的一個……」

步昆侖打斷他的話,道:「徐前輩,對不起,我要插一句話,請問你,那個你說的法師,是不是葉法師?」

徐漢強詫異地望著他,道:「怎麼?尊駕帶著寶盒來此,難道不是受我葉師兄所托?」

步昆侖這時才恍然大悟,笑道:「我一直以為葉法師是他的綽號或稱呼,原來竟是他的姓名,嗬嗬,幸好我沒和他碰麵,不然恐怕他會受到最大的屈辱和折磨。」

在場的眾人全都一臉錯愕的望著他,侯道遠更是驚訝無比,問道:「少教主,難道法師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竟讓你大發雷霆……」

步昆侖道:「也沒什麼大發雷霆,隻是對他的那些作為不諒解而已,若是我沒改變行程,仍然留在成都,可能他也會像其它幾個人一樣,被我擒住,關在芥子袋裏逼供。幸好昨日我完成玄功三轉,記起了第一次轉世,才沒有鑄下此錯,否則就太對不起侯老丈了。」

他稍一整理思緒,把葉法師等人為了找尋陰神宗失落的寶物,在成都城內所做下的種種惡行,全都坦白的一一道來,讓在場的眾人聽得瞠目結舌,所幸他是以第三者的身分述說整個經過,並沒有表明他就是那個被陷害的少鏢頭步昆侖,才讓侯道遠稍有顏麵。

不過盡管如此,他還是在步昆侖說完抓住金子期等人之後,滿臉慚愧的致歉,道:「少教主,這都怪老夫監督不嚴,以致讓法師犯下這種滔天罪行,真是萬分慚愧……」

侯玉芬氣憤地道:「幹爹,不能就這麼算了,葉法師傷害了無辜的人命,過大於功,理應遭到門規懲罰,陰神該受三十六刃刺體之刑。」

侯道遠尷尬地望著步昆侖,問道:「請問少教主,那位少鏢頭的屍體是否已經找到?如果還來得及,我準備到陰間地府走一趟,把他的陰魂找回,幫他換一個新的軀體,也好稍稍安慰他的家人思念之情。」

步昆侖道:「關於步少鏢頭之事,不勞老丈擔心,他在遭到活埋不久後,便已被本教的神使救出,所以我才會涉入這件事裏。」稍為沉吟一下,又道:「老丈,請問你,葉法師既然受你的命令,護衛周小麗的魂魄,那麼她今生轉世在何處?難道就是在成都嗎?」

候道遠說道:「周小麗死時怨氣極深,幸好法師及時把她的魂魄聚齊,經過二十年的淬煉,才消去她的戾氣,不然便會成為厲鬼,按照陰間律法,要關在枉死城受百年的煎熬,才可以投胎轉世。」

他看了候玉芬一眼,繼續說道:「就因為她的一念執著,在此後的二百多年中,先後轉世了六次,卻都因等不到左豪轉世而來,因此丫角終老,一生孤苦無依,從未找到姻緣,直到壽終正寢……」

候玉芬唏噓不已,歎了口氣道:「自古以來,一直都是多情女子遇到薄情郎的機會居多,想不到這位周姑娘竟然會跟我有相似的遭遇,真的讓我有同病相憐的感受。」

步昆侖不知道她是在揶揄他,或者真的有感而發,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老丈,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吧?」

候道遠道:「法師受我之命,守護她六世,實在不容易,所以這次他犯了大錯,也希望少教主能原諒他,別跟他計較了。」

步昆侖見他兜了個大圈,目的便是如此,笑了笑道:「我什麼時候說要懲戒他?老丈,你就別再轉圈子了,好不好?」

侯道遠不好意思的大笑,道:「少教主,老夫被你看破手腳了,真是糟糕得很,幸好我臉老皮厚,還能安然坐在這裏,不然早就腳底抹油開溜了。」

他這番自嘲,惹得步昆侖和在座的眾位鬼仙和長老們都大笑不已,連侯玉芬也以袖掩唇、瞇著雙眼輕笑。

等到笑聲稍歇,候道遠才說道:「周小麗此世在河北大名府誕生,三歲喪父,法師唯恐她受到苦難,征得老夫同意之後,特此借屍還魂,成為她名義上的父親,到了她七歲那年,老夫突生感應,於是走了一趟地府,找到張判官推算了半個月,大概的算出她的姻緣該在西蜀,於是法師帶著妻小,千裏迢迢的搬到了成都,開了一間專賣北方食物的小館子,像是燒餅、油條、餃子、包子、饅頭等等,聽說生意還不錯……」

他還沒把話說完,步昆侖已「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道:「老丈,那個矮矮胖胖、終日笑口常開的俞胖子,就是葉法師?」

侯道遠點頭道:「那個俞胖子本名叫俞和,正是法師所借的軀體,也就是周姑娘此次轉世的生身之父。」

步昆侖這時發現自己的推測果然沒錯,俞小慧就是當年的周小麗轉世的,難怪她會如此的愛護他,而他也一直把她視為此生伴侶,敢情都是由於前世的夙緣,使他們雙方都受到吸引,而產生莫名的好感所致。

可是他回念一想,卻不知自己和何凝香、郝蔓如又在前世結下什麼緣份,竟會讓她們在此生都成為自己的未婚妻?難道也像侯玉芬和俞小慧一樣,前世都遭遇到不幸,曆經累世的苦難,今生才能和他結為連理?

據他所知,他還有另一位由姑母步飛虹替他自幼訂下的未婚妻子王華苓,是當年反出神教的金剛法王王極樂的孫女,依照天羅星君的偈語,她便是摩雲子蘇誠當年的未婚妻羅星吟所轉世。

由於羅星吟的妒念和執著,逼著深愛她的蘇誠一再的轉世,因而惹來更多的情緣,步昆侖也不知道今生今世是否能完全了結這些情債,不過對於已淪為血河魔尊徒孫的王華苓來說,毫無疑問的,絕對是一樁孽緣。

未來麵對這個孽緣,他該如何了結?步昆侖心裏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隻得先找到萬裏江山圖卷再作打算了。

因為在正邪大戰之後,天下的修道人,幾乎十之八九都投入這個畫卷裏,進入天羅星君所辟建的結界內,二百多年來都不知死活,他若不找到這幅圖卷,便不知羅星吟究竟犯下多大的罪孽,才會落得靈智盡失,淪為魔道,也才能設法將她導入正途。

這些意念有如電光石火的在他腦海閃過,然後好奇地問道:「侯老丈,你當年和張判官一起推算了半個月,難道便算出我也在西蜀出世嗎?」

侯道遠笑道:「上仙早已在生死薄上除名,在陰陽二途來去自如,張判官和我的功力都不足,豈能推算出你的出生之地?我們隻能從俞小慧的生辰八字,按易經術法推演,算出她此世姻緣當成,並且就落在西蜀一地,這才叫法師搬到了成都。」

步昆侖鬆了口氣,思緒一轉,正想要把本門的開山祖師元陽子之事,拿出來和侯道遠討論一番,忽然感應到白石子傳來的強烈呼喚,卻又聽不清他所說的話,顯然他遇到了什麼危急之事,以靈識向步昆侖求援,卻因距離太過遙遠,才會發生這種情況。

隨著步昆侖心念一動,燭天伏魔鏡倏然浮現在他的頭上三尺,侯道遠愕然道:「少教主,你這是……」

步昆侖道:「老丈不必擔心,這燭天伏魔鏡雖是威力強大的仙器,若無我的指示,卻不會對各位有任何傷害,我隻是要藉此查出敝友的行蹤而已。」

他暗念咒語,鏡麵瞬間擴大成三尺大的一個圓盤,閃出一道光芒投向窗外,接著便出現許多房舍在快速移動的畫麵,使得在場的人都看得嘖嘖稱奇。

步昆侖解釋道:「我這是使出移景之術,要把敝友搜尋出來,因為他好像遇到了什麼危險……」話未說完,鏡麵上浮光掠影一閃而過,立刻出現了一個鬥毆場麵。

隻見二十多個手持黑色彎刀的尼姑三五成群,在一個年輕女子的指揮下交錯奔行,隨著一種怪異的節奏揮刀亂劈,看似毫無章法,其實卻是一種極為厲害的刀陣。

而最詭異的地方,還是在那些黑色彎刀上,但見每一刀劈出,都產生一條刀影,卻在瞬間化虛成實,變成一條條的黑絲,千百條黑絲又組成一麵麵的黑網,然後黑網相互交連,圍成一個大圈,把一個中年道人圍在裏麵。

徐漢強突然驚呼道:「黑魔蝕心陣!那是紅袍老祖獨創的黑魔蝕心陣。」

徐漢強這一叫,另外三名鬼仙也跟著議論起來,可是隨著畫麵推移,距離更近,也就看得更為清楚,隻見那一重重的黑網固然嚴密,卻不時受到閃電和雷火所劈,往往會有裂縫產生,不過空隙乍一出現,立即又被綿密的黑練彌合起來,使得被困在刀陣裏的那個道人完全找不到逃脫的機會。

侯道遠看出這種情形,問道:「少教主,被困在黑魔蝕心陣裏的可是貴友?如果沒錯,得要立刻趕去救他,不然被魔絲裹身,血肉腐蝕之後,一顆心也會變為魔種。」

步昆侖笑了笑道:「白石子並非凡人之軀,那些黑絲想必難以傷害到他,何況他還有絕招沒有使出來,可能是有所忌憚,故此沒有痛下殺手。」

他知道白石子手裏還有六枝戮神芒針和十幾張颶風符沒使出來,顯然是因為步飛虹在場,唯恐傷害到她,會無法向步昆侖交代,所以才用桃木劍和五雷符應戰,一時之間難以脫困,隻好以靈識跟他求援。

屋內的眾人聽他語氣輕鬆,全都放下心來,侯玉芬好奇地問道:「少教主,令友為何會惹上南海潮音閣的比丘尼?尤其那個領頭的女子,據說在江湖上名聲極為響亮,叫做紫竹龍女……」

步昆侖訝道:「哦!妳也知道紫竹龍女是武林中的高手?請問妳,南海潮音閣和貴派之間,是否有什麼仇怨糾葛?否則又怎知那些尼姑使的是黑魔蝕心陣?」

侯玉芬道:「本門這一百多年來立足福州城,從來都是以厚植實力為主,並未涉足江湖,更不與人爭強鬥狠,隻是偶而會發生一些意外,才會使出霹靂手段了結恩怨,遇到潮音閣的弟子們,還是八年前的事……」

侯道遠打斷她的話,道:「玉芬,這段陳年往事,以後再找個時間告訴少教主也不遲,現在他的友人遇到了困難,該要想個法子前去搭救才對,我們身為東道主,實在不應該坐視不理。」

侯玉芬雙頰一紅,瞄了他一眼,趕緊向步昆侖道歉。

步昆侖抬頭望了鏡麵一眼,問道:「侯老丈,這個場地在哪裏?想必你很清楚,能不能派個人帶我走一趟?」

侯道遠微笑道:「那是從南門出去三十裏外的五虎崗,以你我的飛行速度來說,片刻即可趕到。」

他剛說完話,侯玉芬便爭著要一起前去,接著徐漢強和其它三個鬼仙也搶在後麵,要隨同前往,隻聽他冷哼一聲道:「你們以為是去看熱鬧、逛市集啊?那黑魔蝕心陣雖然無法傷害到我們,可是玉芬仍是血肉之軀,萬一有什麼意外,要如何跟少教主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