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澹的月光遍灑大地,青城山籠罩在冷月清輝裏,顯得格外的幽清,山風拂過,吹不掉圍繞在山腰的白霧,卻帶來清亮的鍾聲,那是三清宮結束晚課的信號,在此之後,所有的道士都有一個時辰的自由活動時間,直到另一次鍾聲向起,便是他們就寢的時候了。
數十名道士從宮裏走了出來,按照他們平常的習慣,走回各自的房舍,有人去練拳、有的去沐浴,還有人繼續研讀經書,總之,這一個時辰屬於他們個人,隨便他們要如何運用。
這些道人三五成群的走在一起,有人見到大庭如同鋪上一層白霜,信口道:「又是月圓了,今晚的月色真美。」
許多道士立刻抬起頭來,望著那一輪明月,頓時心中有著各種不同的感受,就在這時,他們同時看見一片橢圓形的烏雲飄進了圓月中,映著月光竟然泛現起彩光,還不時變換著各種不同的顏色,那種奇幻的景象,使得這些人全都一呆,紛紛駐足仰望,以致把後麵出來的道士全都擋住了,也都跟著抬頭仰望穹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那片七彩怪雲橫過圓月,飛快地往青城山而來,越飛越近,也越來越低,已距離山巔不足五十丈,這時那些道士才發現它不是一朵雲,而是一條魚形的飛行物,頓時有人失聲叫道:「大家快看,那是一條飛船。」
叫聲才起,又有一個中年道士嚷道:「那是八仙過海時乘坐的寶船!三清祖師顯靈了,八仙要夜遊青城山……」
那群道士一陣嘩然,有些人當場就跪了下來,向著天空膜拜,口中念念有詞,全是經文法咒,祈求八仙庇佑青城。
這時一個須發全白的老道高聲喝道:「快!快點進去把香案供品都拿出來,大家恭迎八仙降臨。」
那些道士又是一陣騷動,站在石階上的十幾個年輕道士拔腿便跑,轉身回到宮裏去搬香案和供品了,老道跪在石階上,抬頭望著空中的七彩寶舟,眼中綻放出興奮的神采,麵上卻是一片虔誠,心想自已打從十一歲上山習道,迄今已有五十三年,從未目睹過神跡,如今總算三清祖師顯靈,在垂暮之年見到了神仙降臨,可見仙業有望。
他越想心情越是激動,就在此時,隻見從天上落下一個對象,往他的頭上而來,他欣喜若狂,以為是神仙賜給他什麼寶物,雙手高舉,趕忙接住,卻發現手掌一陣刺痛,接住的竟是一根雞骨頭。
這個老道十分錯愕,還沒回過神來,便看到從天上掉下一大堆東西,打在那些跪在大庭的道士們頭上和身上,痛得他們哇哇大叫,仔細一看都是些雞頭、雞屁股和啃完的雞骨、鴨骨,頓時群情嘩然,引起一片驚叫之聲。
他們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便聽到高空中傳來一陣大笑,似乎有人道:「痛快,痛快!」
數十個道士全都驚愕的抬頭仰望,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仙人會把啃完的雞骨頭扔下來?
這時,站在飛舟船舷旁的徐漢強也有同樣的疑惑,他見到白石子把吃剩的雞骨、鴨骨住下丟,然後敞聲大笑,忍不住問道:「白石子仙長,你為何要捉弄那些道士?讓他們疑神疑鬼,今夜不得安眠?」
白石子看了看底下的那群慌亂的道士,笑道:「我早就想這麼做了,隻是一直找不到機會,現在總算出了口心頭怨氣。」
他向徐漢強解釋道:「三百五十年前,貧道當時才九歲,因為慕道心切,先
父深受感動,於是就要我隨著叔父經商之便,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從漢口趕到了四川,然後由老家人帶著,登上了青城山,好不容易的見到了當時的掌門道玄上人,便跪在他的麵前,要求他收我為徒,誰知這個老雜毛隻看了我一眼,就說我資質太差、不堪造就,無法列入門牆之中,當下就叫老家人帶我離去……」
他冷哼一聲繼續道:「當時我心灰意冷、欲哭無淚,下山之時便感染了風寒,差點就一病不起,若非在途中碰到我大師兄,救了我一命,又把我引入玄天宗,隻怕此刻我的屍骨早已枯杇,所以一到青城山,就會想起這件往事,忍不住心裏怒火中火。」
他把童年的那段遭遇說了出來,不但徐漢強為之啞然失笑,連一桌的眾位鬼仙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白石子二眼一瞪,道:「怎麼啦!你們都覺得我很好笑是吧?嘿!都認為我心眼太小,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記仇,對不對?」
徐漢強搖頭道:「我可不敢這麼說,反而覺得仙長你有赤子之心,難怪成就非凡,令人佩服。」
華家駒接著道:「白石子仙長,我佩服你的忍耐功夫真是天下無雙,隔了三百五十年才想到要報仇……」
他還沒說完,整桌的鬼仙連同文昭都笑了出來,白石子一愣,也莞爾一笑,道:「不跟你們瞎扯了,大家喝酒賞月,切莫辜負如此良夜,貧道從隱龍堡的酒窖裏搬出了一百多壇美酒,你們才喝不到十壇,太掃興了,我得想個法子找幾位能喝的人陪我喝個痛快。」
本來要在飛舟上喝酒賞月的主意就是他出的,也經過了步青雲的同意,誰知他大費周章的把酒窖裏的一百壇美酒和桌椅、菜肴用百寶袋搬上寶舟後,步青雲卻因為步飛虹的提前醒來,以致無法陪他們登舟夜遊,於是這一桌酒宴就隻有那些鬼仙和文昭、俞小慧了。
由於步昆侖要以神識來駕禦飛舟,必須保持清醒,而文昭和俞小慧則隻能小酌,故此能陪白石子喝酒的人,就隻有包括葉法師在內的九位鬼仙了,這些鬼仙縱然修為增進不少,卻有一半以上都領教過他的功力,知道他酒量深不可測,沒有一個敢跟他拚酒,才會讓白石子越喝越無趣,拿著一盤吃剩的雞骨、鴨骨往外扔,至於他說的那段往事,雖是真實,卻也並非主因。
此刻,他見到站在船頭的步昆侖和俞小慧二人,想起文昭不久前說出的願望,腦海中靈光一閃,撇下一桌鬼仙,往船頭行去。
步昆侖回過頭來笑道:「白石子,你剛才說的那個故事,究竟是編出來的,還是真有其事?」
白石子走到他的身邊,道:「當然是真的,隻是你不記得了,當時他為了幫我,在師父麵前跪求了一天一夜,後來還是你一句話,才讓師父收下我,所以我始終感念你的恩情,不然早就跟羅星吟那個婆娘拚命了。」
步昆侖道:「你不是她的對手,拚命也沒用。」
俞小慧站在一旁,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這時忍不住問道:「白石子老仙長,難道你不是昆侖哥的師父嗎?又怎麼會……」
白石子哈哈大笑,道:「誰說我是他的師父?大概文姑娘不會這麼告訴妳,其實他是我的大師伯才對。」
俞小慧皺起了瑤鼻,道:「哼!我才不相信呢,你在騙我,明明你是他師父,傳授他仙法的,怎麼又不承認了,真是奇怪。」
白石子見她嘟著紅唇、皺著瑤鼻,跟步昆侖擠了擠眼,笑道:「少教主,你這幾位未婚妻,都各有各的特色,不過就數俞姑娘最可愛了,你得要加倍的疼愛她,才不會辜負佳人的青睞。」
俞小慧羞紅著臉,瞪了他一眼,心裏卻是甜甜的,道:「你枉為人家的長輩,卻是為老不尊,是不是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