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紀誠仿如熱鍋上的螞蟻,低著頭來回走個不停,時不時還往內張望著,隻是沒得到劉平康的許可,他還沒大膽到闖入學堂。
見到三人出來,忙緊走幾步到了細君身邊,見到細君臉色蒼白,眼泛淚光,一下手足無措起來。
“細君,告訴誠哥哥,是誰?哪個混帳敢欺負你?”咬牙恨自己無法一直在她身邊保護。
劉平康見紀誠著急上心的樣子,心中忽有些酸澀,眉眼輕皺,可不一會兒就舒展開來,道:“紀誠,今日起,細君如離開內室,你就跟隨細君,記住,你的唯一任務便是保護好細君。”
細君吃驚地抬頭,卻見後者正溫和地看著自己。
“喏,”紀誠大喜,“紀誠定完成小王爺的囑托,保護好細君。”
“哥,能不能別讓陳端在咱們學堂裏呀,這人很討厭。”劉影嘟著嘴,一臉的不忿。今日被那小子氣得不輕呢,以往他霸道,自己隻當看熱鬧,沒料到,今日竟敢給自己氣受,當著自己的麵欺負細君。
劉平康摸了摸她的頭,睫毛遮住了深瞳。
“畢竟是陳姨娘親戚,還算是一家人,這麼做總不妥當。”柔聲對劉影說道,“不過,我們影兒也會照顧人了,大哥很高興呢。”
劉影得意地一笑,微揚起臉,享受著春日的溫暖與大哥的讚揚。
園中池邊楊柳綻出了黃綠的新芽,遠處的草地也泛出嫩綠一片,牆角的報春花張揚地顯擺著黃色的花,幾株梨樹與桃樹也有點點粉紅花苞,小徑邊的蝴蝶蘭早已蝴蝶在枝上迎接春天。偶有新燕掠過水麵,蕩起一層一層的漣漪,柔柔地漾入人的心裏去。
明媚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驅散了春日尚餘的幾分寒氣。
劉影見園中景色秀美,忙喊了一直跟在後麵的丫環碧環,去柳下折細枝玩去了。
“紀誠,你也過來玩呀。”劉影見紀誠低著頭還跟在細君與劉平康身後,忙出聲招呼道,“這些柳枝折不斷,你來幫忙呀。”
畢竟是小孩心性,雖裝作自己是大人,但見到她玩得起勁,不由得也想跟過去瞧瞧。
劉平康轉頭向他示意了一下,紀誠便故作穩重地走了過去。
“細君,你不去嗎?”一路行來,細君一直沉默著,小臉偶爾勉強露出些許的笑容,卻隻會讓人看得更加心疼。
因走了好些路,且在陽光之下,原本蒼白的臉色倒已恢複了紅潤。劉平康見她額頭微汗水,知她走得有些累了。恰巧前麵已到攬翠亭,便踏上了往湖中心的路。
攬翠亭在園子中心的湖間,從園中路徑有一羊腸小道可通行到亭中。細君一步步行於此細道之上,卻見兩邊均是粼粼波光,雙眼微微眯了起來,眉目中的愁緒也淡了些。
到得亭上,二人負手而立,環顧四周,但見陽光之下,湖麵竟是流光溢彩,錦鯉時不時地跳躍而起,又擊破平滑的水麵,落入水中倏忽來去,輕鬆怡然之狀煞是讓人羨慕。
劉平康手撫亭柱,歎了口氣。就適才所見,細君分明已知自己親生父親是何等樣人,難怪再次見麵時,她竟有著與年齡極不相符的憂傷與謹慎。想來,當她知道真相時,心中定是受到極大的震撼,以致迅速地成長。當初她一家隱沒家世,生活於民間,本平淡如常人。卻一朝暴露身世,想必當地百姓對她一家也會諸多刁難。這兩年來,也不知她是如何度過的。
“細君,別擔心,以後住在王府中,再無人能欺負得了你。”見到她的柔弱,憐惜之情大起,不由得握緊了她的手,許她以一個安全的承諾。
感覺著來自另一隻手,還是如兩年之前一般,溫暖而安心。細君抬頭,隻見身材修長的劉平康正低頭瞧著自己,眸中是比春風更輕柔的憐惜。
既來之,則安之,自己有選擇嗎?一罪人之後,便已讓自己無法抬起頭來。而今,想要與容姨娘七姐九哥一起生活猶不能夠,以後,又會有何變故,誰又會知道呢?
不過,聽得他的許諾,雖不知會怎樣,心中卻也安定了不少。隻是為何酸漲如此,方才陳端如此相辱,都忍住了的眼淚,此時,卻似決了堤一般,無法阻止。
眼見著那雙清澈的明眸中盈起水霧,漸漸凝成一顆顆晶瑩的水珠,順著那光潔的臉頰滑落下來,劉平康似乎能聽到水珠落地的聲音。
長臂一伸,將她攬進自己的懷中,幾乎是耳語般地說道:“哭吧,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些的。”
細君將頭埋於他的胸前,哽咽著哭出聲來,唯有此時,她才像是未成年的女童,依賴著別人會哭會發泄心中的委屈。
似是聞得哭聲,湖中的錦鯉也停止了跳躍,原本柔和的春風吹得更急了些,拂過樹梢,發出嗚嗚的悲鳴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