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瀟該是已經活不長久了,古春秋是知道鬼王不會讓楚雲瀟活得長久的,古春秋深知鬼王的性情,無論是誰敢去忤逆他絕沒有什麼好的下場。
楚雲瀟已經要死了,那自己又要做些什麼呢?古春秋忽然覺得這是世上已經沒什麼事情好做的了,他現在才知道人活著沒有方向的可悲,他曾一心想要楚雲瀟死,但楚雲瀟一死,他自己的生活便仿佛平淡如水。他雖明知道楚雲瀟必死無疑但他的心中卻並沒有生出太多的高興,未見過楚雲瀟時,古春秋在夢裏都希望能看到楚雲瀟會死,但他見過了楚雲瀟後,心中卻分明有了許多的惆悵,他不能欺騙自己去告訴自己,楚雲瀟是一個該遭千刀萬剮的惡魔。
古春秋隻是鬼王的一隻眼睛,但總有一天鬼王是絕不會再需要他這隻眼睛的,眼睛雖然有用,但眼睛也是知道的太多,知道的太多危害也就越大。
古縣小城在白日卻是熱鬧得很。沿街的叫賣,各式的小吃玩意,吆喝聲此起彼伏顯出小城的一派生氣。人活著就要吃喝拉撒,吃喝最是重要,無論走到哪裏吃喝的攤位永遠是最多的。
再熱鬧的地方也絲毫勾不起古春秋的興趣,他現在隻想喝酒,但他的酒葫蘆裏的酒早已經被他喝了個幹淨。
那日楚雲瀟被帶走時古春秋並沒有跟去,他在一家小酒店裏喝了整整一天的酒。那老板與古春秋相識,他從沒有見古春秋能喝這樣多的酒。就在老板以為古春秋至少要狠命的睡上兩天兩夜的時候,古春秋卻踉踉蹌蹌的出了酒店,他渾身的酒氣,隔上三四丈遠也能清楚的被人聞到。
喝酒,古春秋還要喝酒!
“小二!你是死了不是!你們的酒呢!”古春秋擂的桌子“通通”作響,瞪紅了一雙“血眼”惡狠狠的看著酒店的酒保,那是一個瘦小的男孩子,古春秋這一番模樣簡直要將他嚇死了。
“這位英雄莫要見怪,小孩子不懂世故大人不要與他一般計較。”酒店老板一臉世故的從後堂走出,他手裏提著一壇上好的白酒,滿臉好笑,“這壇白酒是我孝敬英雄的。”這種人最好要好言好話的給打發走,像古春秋這種醉鬼,胡攪蠻纏什麼事情也是能做的出來的,一壇白酒事小,若讓他在此鬧個天翻地覆那才是大大的吃了虧。
“計較?我幾時成了與小孩子計較的人!”古春秋蹭的火大,他眼睛已經快被白酒迷住了,醉眼惺忪什麼也看不太真切,但這老板說話並不太貼切,讓古春秋聽著顯得格外紮耳。古春秋心中動怒,手上猛拍了一下梨木飯桌卻忘了他手上還拿著那個酒葫蘆,隻是“啪”的一聲響,那酒葫蘆的底便破了開來。
這一聲碎音可真是清脆的很,古春秋愣了一愣,那老板也愣了一愣。這一聲脆響,卻仿佛是讓古春秋的醉酒醒了四五分。
過了半響,卻是古春秋先回過了神來,他歎氣一聲,剛剛滿頭的怒火像是忽然便消失不見,“也不需其他的了,你隻管幫我把這葫蘆灌滿白酒,錢,我是一分也少不了你的。古爺幾時少的過別人的酒錢?”
“自然,自然!英雄自然不會少我酒錢。隻是這葫蘆要灌滿......”那老板搓著兩手滿臉賠笑,他一聽這話心裏險些氣死,哪有破了底的葫蘆還能盛酒?這酒葫蘆怎麼還能灌得滿?這該死的醉鬼讓自己把這酒葫蘆灌滿才罷,這不是擺明了要找自己的難堪!
古春秋見他不動,乜斜著眼一瞪那人,厲色怒喝一聲:“那還不快幫我灌酒?”
“這位英雄,這葫蘆已經破了,酒是決計沒法盛裝的。你若是總這般不講道理我也是無可奈何的了!”那老板真心是動氣了。店大欺客,店小被欺,這話是再錯不了的了,他本想好言相勸了結了這些事端,不想這人竟是這般的得寸進尺不講道理,再跟他這樣下去是沒有道理和意思的!
“什麼混賬話!”古春秋一聽這話竟是大不愉悅。他怒喝一聲,一掌結實的拍了下去,一張好好的桌子立刻變得四分五裂,隻是“轟通”一聲,把屈指可數的幾個客人全都嚇了一跳。
“哎呦!這......”那老板幾乎要嚇死了,剛湧上起來的許多脾氣被這一掌也嚇的沒有了半分。這人竟然還有些手上功夫,若是讓他鬧將起來恐怕自己這家小小的酒店也得讓他拆了!
這家小酒店客人本就不多,讓古春秋這番一折騰盡數跑了個幹淨。再沒有法,那老板隻好哭喪著臉給古春秋往那隻破酒葫蘆裏裝酒。
整整三大壇子上好的白酒,一滴不漏的全都被老板裝進了那隻破酒葫蘆,又一滴不留的從個破洞中流淌到了大堂的地上,那破酒葫蘆卻是一滴也存不住。
古春秋整張臉像是石板雕刻的一般生硬難堪,他的臉上早已經沒有了半分的表情,他木然的呆坐在椅子上看那些白酒汩汩的從葫蘆裏淌了出來,到後來他的眼睛甚至連動也不動,就是直直的盯著那個破口,仿佛是死了一般。
“這酒葫蘆確實是裝不了酒了?”古春秋嘴角抽動了一下低聲問道。
“確實裝不了了!”那老板帶著哭腔,再這樣裝下去,他這家酒店的白酒都要裝沒了!
“這葫蘆確實是破了?”
“確實是破了!”
“破了就裝不了了,裝不了就沒法喝酒了。破了的酒葫蘆還有沒有用?”
“......”
那老板覺得這醉鬼越說話越不正常,他不敢再多嘴,這樣的人十之八九是個瘋子,你怎麼能保證你說的哪句話在瘋子的耳朵裏聽著是好話還是壞話?
“他死了酒葫蘆就破了,這豈不是天意?”古春秋慘然一笑,“酒葫蘆破了那他肯定也是死了!嘿嘿,死了好,死了就一了百了!我沒有酒喝,我也要死!”他揚手扔下了一錠金子順手拿走了剩餘的半壇白酒,“破了還要它作甚!沒用的東西還留著他作甚!”
古春秋喝幹淨了那半壇子酒,順手便將空酒壇子摔得粉碎。他現在根本說不上自己心中的滋味,楚雲瀟,楚雲瀟,他現在滿腦子裏想都是楚雲瀟!沒人能夠體會到他的感受,仇人已死他本是高興痛快,但他如今卻是無比的失落憂愁,這算是什麼!
大街上是有許多行人的,他又走的踉踉蹌蹌,可出乎意料沒有人碰撞到他或是他碰撞到別人。這並不奇怪,所有的人見到他的樣子尚離得丈遠便躲得遠遠地,人們躲著他像躲著一個瘟神,誰願意去招惹這種家夥?
但古春秋卻知道一直是有一個人在跟著自己!這是絕沒有錯的,古春秋唯一的本事便是千裏尋人,別人若是跟蹤他想不被他發現也絕非是一件易事,就算古春秋已經喝了整整一天的白酒,跟蹤他,也絕非是一件輕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