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的車,在路邊停下來。
我趕緊下車,往他那邊趕。
他的車是箱體貨車,看我過來,昆就從駕駛座上跳下來,給我打開了後車門。
車廂裏,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坐在兩側;中間是一個擔架,擔架上躺著一個人。
我爬進去,看見了藍姐的父親。
他閉著眼,臉上已經沒了血色。
“死了嗎?”我冷冷地,問向旁邊的醫生。
“終於…終於等到你了……”沒等醫生回答,他就微微睜開眼,說了這麼一句。
我不屑地看著他,居高臨下地問,有什麼事,趕緊說吧,我沒時間跟你廢話。
他努力擠出一絲苦笑,張張嘴說,王…宇,替我跟小藍,道…道個歉;那天,我不該跟那畜生,一起罵她……
我一笑,就坐在車裏的長凳上,狠狠地看著他說,“都要死了,才說這種話,你不覺得有些晚了嗎?”
他抿著嘴,似乎在憋著最後一口氣說,誤…誤會了,那時,我是故意接…接近楊東林的。
“什麼?故意?!”聽他一說,我瞬間皺起了眉。
“嗬…嗬……”他幹笑了一聲,憋著勁說,“那個畜生,害了我妻子,又…又害了我女兒,我就是再混蛋,也不可能,不去怨恨他啊……我知道,你…你已經有實力,搬倒那個混蛋了;隻是…隻是缺少證據,所以我想幫…幫你,也算是幫我自己……”
聽了這些話,我渾身一涼,特別吃驚地看著他,“你說得這些,都是真的?!”
他努力苦笑了一下,“真的,不然楊東林,也…不會弄死我……”
“證據呢?你知道他什麼把柄?”我特著急的問他。
因為隻要有充足的證據,就是天皇老子,也保不了楊東林。
藍姐的父親,眼白已經有些開始上翻了;我趕緊蹲下來,抓著他的衣服說,別死,我這就帶你去醫院!昆,去開車,立刻去醫院!
可昆卻說,王宇,你身邊的這三位,都是我在首都,請的最好的大夫;沒用了,救不了了;他全身的骨頭,都被敲碎了;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不行,必須救!”我吼著,又轉身,抓起一個大夫,“給我救他,我要他活著!”
剛剛說完,一個腦袋,輕輕頂了一下我的腳。
我趕緊轉身,藍姐的父親,翻著白眼,張著嘴,大喘息著說,找…找一個叫……叫張作春的人;還有,幫我照顧好…小藍,照顧好…
“哎!你別死,你別死啊!為什麼要找張作春?你給我說明白啊!”我吼著,晃著他的身體。
那時,我隻感覺,他就像個軟體動物一樣,身體沒有一點骨頭支撐。
我雖然恨他,瞧不起他,老是咒著他死。
可是如今,他的行為,他的悔過,他所承受的一切痛苦,讓我再也怨恨不起來了。
藍姐的父親,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挽救了自己的良心。
他死了,死的沒有遺憾,嘴角還帶著痛苦的笑。
現在,他把這個線索給了我,我就必須要查下去,必須要讓楊東林,付出血的代價!
跳下車,我抓著昆的衣領,非常憤怒地問他,為什麼當時不把他救下來?非要等楊東林把他打死了,才出手?!
昆低著頭,任由我抓著,“對不起,是我們辦事不利;當時,我們剛剛查到楊東林的下落,就趕緊過去了;可到了現場,卻發現楊東林又跑了,隻留下了半死不活的他。”
聽完昆的解釋,我鬆開了手;又從兜裏掏出煙,默默地抽了起來。
我想藍姐這一生,將不會再有遺憾了吧;畢竟最後,她的父親,用死來懺悔了自己曾經的罪惡。
坐在馬路邊,我看著車裏,正失去溫度的屍體說,找個地方,葬了吧……
昆點點頭,什麼話都沒說,開著車,駛向了遠處。
抽完煙,我情緒低落地上了車,腦子裏,不斷回旋著“張作春”這個名字。
因為張作春,就是海大的張教授;我想不明白,張教授怎麼會和楊東林,扯上這種關係?
他是個好人,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