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東方焱被池琛這麼一問，頓時啞口無言。一直以來，因為自身的怪疾的緣故，東方焱對人之生命格外看重，是以用心學習醫術。雖然年紀尚小，但醫術卻已得村中的老郎中華老爺子真傳，替村子中的人看個頭疼腦熱、跌打損傷都不在話下。
今日兩條人命折於他手，雖非出自其本心，但他內心卻飽受煎熬。
此刻，聽池琛如此一番言論，東方焱隻覺字字誅心，偏偏又找不出道理來反駁。這一番話，將他十年來自己一直堅信的東西徹底顛覆。
池琛又說道：“你既已知修真之道，便該知曉，草木竹石皆為生靈，隻要修行時間足夠，皆可生出靈識，蟲鳥魚獸更是如此。人類雖有得天獨厚的靈根，但不等於可以淩駕於萬眾生靈。為求果腹，人類嚐百草，食萬獸，便不算是屠戮生靈了嗎？”
東方焱並未再言語，隻是靜靜聽著，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池琛見東方焱麵色有異，言語稍稍緩和道：“你自幼生活在與世隔絕的鄉村，自然不知世道的險惡。今日這二人不除，日後不知又要害了多少人性命。這二人咎由自取，你無需自責。”
東方焱苦思良久，麵色方才緩和了些。
“時辰也不早了，今日早些休息，明日還要趕路。”池琛說道，“此地已離飛雪城不遠，若是順利的話，再有兩三日便可到了。”
東方焱點了點頭，看著桌上依舊熱氣騰騰的飯菜，卻再沒有一絲食欲。
窗外風雪依舊。
咆哮的狂風，似乎在因人世間種種不平而憤怒嘶吼；飛舞的雪花，仿佛在為世界上失去生命的生靈禱告。
這一夜，東方焱輾轉反側，不曾入眠……
……
翌日清晨。
狂風暴雪終會過去，新一天的晨曦，總是會為世間帶來溫暖，撫平被風雪肆虐的傷痛。
經過一夜內心的糾結、煎熬，東方焱隱隱之中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卻有些模棱兩可。但他的內心，卻已經不再那麼悲傷和迷惘。隻是他臨走前，還是為那店小二與胖掌櫃做了兩座衣冠塚。
……
三日後，東方焱終於到達飛雪城。
站在飛雪城巨大的城門前，東方焱久久未能再踏出一步。
幽藍色的城門，足足有四五丈高，自內向外敞開著，迎接歡送著來來往往無數的旅人；數丈高晶瑩的城牆，放眼望去一眼望不到盡頭；城門正上方的匾額之上，龍飛鳳舞的寫著三個大字——飛雪城。漫天的飄雪，更為這如冰晶一般的城牆增添一股楚楚動人之美。
“這就是飛雪城嗎？”東方焱倒吸一口涼氣。如此規模的建築，氣勢恢宏的城池，這些對於一個自幼生活在小村莊，從未見過世麵的孩子來說，究竟有多麼震撼！
“飛雪城的城牆，乃是自雪域之中所開采的雪幽岩為原料所建造。雪幽岩雖然看似如冰晶一般剔透，但卻堅硬異常，天仙以下修為，都休想在這牆上留下一絲裂痕。”池琛解釋道。
在池琛的不斷催促下，東方焱放在自震驚中清醒過來，緩緩進入城中。
然而飛雪城內的景象，更是讓他膛目結舌——但見城內諸般建築雕梁畫棟，富麗堂皇。既有珠光寶氣的樓閣，又有精致典雅的庭院；城內雪花紛飛，但街道上卻隻有一層薄薄的積雪，絲毫沒有積厚的征兆。
此時已近黃昏，東方焱冒著風雪趕了一天的路，早已饑腸轆轆。然而城中的繁華對東方焱來說著實太有吸引力，是以東方焱一邊四處閑逛，一邊尋找可以吃東西的地方。走著走著，便來到了一處客棧門前。
東方焱抬頭仰望，隻見匾額之上以金漆書寫著五個大字——風雪夜歸樓。
跑堂的小二見門口有客人在，趕緊跑出來招呼。但他見東方焱衣著寒酸，頗有些瞧不起。但幹他們這行，眼神要尖，他一瞥到東方焱左腕上的玉鐲極為不凡，於是當即笑吟吟地迎了上來，道：“客官您裏麵請！”言罷，便將東方焱引到一樓靠窗的座位。
這風雪夜歸樓乃是個三層小樓。店內的裝潢，何止能用華美來形容。一二兩層是喝酒吃飯的場所，座位卻是不多，每一層隻有兩三張桌子而已，這些桌椅似乎是紅木所製，但與其說是木，倒更像是玉石般晶瑩剔透。而第三層，則是為數不多的幾間廂房。
東方焱這一路上還從未見哪家客棧如這裏一般華麗，不由又多打量了幾眼。
這裏的座位少，人卻是更少。除了自己外，隻有不遠處的另一桌上有兩個衣著富貴的人在喝酒聊天。這二人說話聲音極輕，似乎是怕打擾別人一般，然而，除了東方焱與那店小二，這一層卻再無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