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年間,勾陳在六界內搜尋那人的行蹤,也想象過無數次找到她的情形。卻也未曾能想到今日的情形。在他眼裏,她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天真無邪的搞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裏寵,不知人世險惡。他曾想過以後也必然會護她周全,免她苦痛,化險為夷,如此護她長樂未央,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不介意。
可她未曾料到會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與她重逢,他看著她,已經忘記了她可怖的形容,也忘記了曾經的溫情想象,隻是痛心疾首到不能自已,浮屠在手卻不知能渡誰回頭。
她與他都回不了頭,惟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殺……”那叫囂的頭顱混著星子迷亂於九天之上,她的眼睛隻有眼白而無瞳仁。
“殺……”頭顱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攪亂了漫天雲霞。
“身體……”頭顱怨恨地扭動,衝著勾陳與白衣男子咆哮,額間的梅花變成了血紅色。
勾陳閉上眼,從來沒有如此猶豫為難,那梅妝的血似乎滴在了他的心上,一點一滴都是傷,疼的他無法自已。
若不是當時他為了處理棘手事件,短暫的離開她,也許便不會造成今日之事,他將她托給了他人,隻是他沒料想到,紫微帝君竟大意的丟失了她。
兩百年來,為了此事,他再未上過南禺山,而紫微帝君也自兩百年前失了蹤跡。
“還我身體。”她痛苦嘶吼,長發在風中肆掠,將星子盡數遮擋,黑暗即將覆蓋青天,她的妖力猖狂,周遭狂風四起,仙主站立不穩摔倒在雲地上。
“風千憂,當真是你?”勾陳的聲線顫抖,橫劍直指天邊的頭顱,那頭顱感受到強大的威脅,毫不猶豫地俯衝直下,懸在了浮屠之上,直麵勾陳。
這是兩百年間,他們倆最近的距離,隻餘分毫,那蒼白的女子的麵容,猙獰而妖異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仿佛看一個死物。
勾陳無法形容他內心的波動,是心痛還是緊張,還是憐惜,他不能想象她經曆的苦楚。一個純真的孩童如今變成了危及六界的妖魔,他終究沒能好好護著她,也沒夠兌現故人的承諾護佑她的後半生,想來無論是於情於理他都是無法交代的了。
“快,天兵都給我上,玉帝有旨,斬殺妖魔,格殺勿論!”不知何時,二郎神已帶來了數萬天兵天將,衝著勾陳處飛來,那鐵戟錚錚,人多勢眾,簡直驚得九天都在震顫。
隻是恍然間,勾陳眼前的頭顱已轉了方向,猛地紮進天河中,驚濤駭浪騰空起,阻隔了千軍萬馬。
隻見天河之水漸漸幹涸,隻有貧瘠的土地漸漸露出端倪,萬物皆失去了光輝,唯有未名湖麵越發明亮,有什麼東西漸漸浮出水麵,那頭顱在未名湖一圈圈的徘徊,直至一具女子的身體浮出了水麵。
頭顱興奮至極,在身體騰空而起的片刻猛然墜落,恰恰落在了軀殼的肩頭,她終於變成了完整的形態。
墨綠的衣衫黑的發亮,猶如修羅之貌,披散的長發半掩住傾城容貌,她輕蔑地笑:“殺盡六界,唯我獨尊。”
一道銀光猝不及防地擊來,風千憂本能地閃躲開去,肩膀卻多了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她嗜血地笑了,低頭舔舐著流著黑血的傷口,眯著眼望著天盡頭處的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