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韻冉從揀荒老人哪兒出來的時候,天色還不算很晚。剛剛她並不是沒有看到剛剛蘇小小在離開的時候偷偷放在老人床上的幾張鈔票,隻是蘇小小不願意提,她也就沒有說。
她扭頭看了一眼蘇小小從上車後就一直沉默的臉,沒說話,把車開下主路,就跑向了H市靠海的那個方向。
一路上車外的車水馬龍和霓紅閃爍,像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境,正等待著無數的不願蘇醒的人。
直到趙韻冉把車開上沙灘,靠近大海,周圍的喧囂才算是安靜了下來。趙韻冉打開車的天窗,又放下座位上的靠背,有點愜意的就躺了下來,仰頭看向了天空。一旁的蘇小小也很有默契的跟趙韻冉一樣,躺下來仰望星空,卻仍舊不說一句話。
“你剛剛可過於激動了啊。”趙韻冉看著天上的星星首先開口對蘇小小說:“我可好久沒看到你伸手打人了。”
“是哪個王偉太欺負人了。”直到現在蘇小小提起那個男人還是咬牙切齒的:“其實他真的該遭天譴的。”
“你要是真想他遭天譴,你姐我還真有這能力,就怕你到時候心軟,不讓我下手。”
“……”
蘇小小沒有辯駁趙韻冉這句話,因為趙韻冉沒有說錯。她就是嘴皮上逞威風,肚子裏是絕對沒有那麼凶狠的心腸的。
“還有,你今天發那麼大脾氣,不可能僅僅是因為一個揀荒的老人吧?”趙韻冉看向蘇小小說:“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不許瞞我,你知道你從來不善於說謊的。”
“就是因為那個揀荒老人。”蘇小小聲音突然平靜了下來,她答非所問的反問趙韻冉說:“冉冉我跟你說過我認識你之前的事麼?”
“沒。不過我聽我爸說起過一些。”
“那你想不想聽聽?”
“我想不想聽?”趙韻冉笑了:“難道我說不想聽你就不會說了麼?”
“會。”蘇小小也笑了:“不過我會先怪你不按套路出牌。”
“那我就先從我媽開始說吧,我媽家裏有兄妹四個,她排老三,是最姐妹中漂亮的那個。她十九的時候也通過相親的方式認識了我爸,當時兩個人的關係很好。我媽很愛那個男人,甚至愛到在沒跟這個男人結婚之前,就陪他做了隻有結婚才能做的事,你知道在當時那個社會,一個女孩這麼做意味著什麼。”
“本來如果這個男人最後能安穩的娶了我媽,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錯誤。可是問題就在於這個男人在跟我媽訂婚後,又認識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沒我媽溫柔,沒我媽漂亮,沒我媽賢惠,她所有的一切都不如我媽,唯一可以比我媽強的一點就是她比我媽有錢,她能給那個男人的更好的未來,當然有這一個也就夠了。”
“我媽在得到了一些在當時來說還算豐厚的補償以後被拋棄了,冉冉,你能想象我媽當時的心情麼?她感覺天都塌了,幾乎流幹了自己的眼淚,到最後的時候她甚至想到了死。可是就在她連安眠藥都準備好以後,她發現她有了我。”
“我媽決定活下去,隻是為了我。姥姥姥爺不肯承認我的存在,他們告訴我媽,要不打掉我,要不離開這個家。我媽沒猶豫就選擇了後者,她當時就帶著僅有的幾件衣服離開了那個家,然後帶著我四處流浪。冉冉你知道麼,我十二歲以前就沒穿過一件新衣服,那個時候我所有的衣服都是我媽從別人那裏求來的。我媽那個時候跟要飯的就沒有什麼區別。要說唯一的區別就是她還帶著我這麼一個累贅。”
“直到我十三歲那一年,我那個父親不知道通過什麼方法找到了我,他當時看到我們生活窘態表現的痛心疾首。我還記得很清楚,他當時就從口袋裏掏出了銀行卡,說要補償我們。可我媽不肯要,她讓那個男人滾,說就算死也不會要他的錢。可是我不那麼想,我那個時候還小,當聽到那個男人說那張卡能讓我們過的更好的時候,我竟然從窗戶裏翻出去奪了他的卡。看到這一切的我媽讓我把卡丟出去,可是我不肯,然後我媽就破天荒的第一次打了我。我媽一邊打我一邊哭,我現在想想那場景都會心疼。最後結果是,我被打了個半死,可是卻留下了那張銀行卡。再往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爸,我趙伯父是我媽年少時候的同學,他無意間了解了我們家的情況,因為可憐我們,所以才答應幫我們運作那張卡裏的資金,然後年底給我們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