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後,高亢問孫雨彤拿了一萬塊,塞到了徐明手裏。徐明不敢要,高亢一馬臉,說道:“這是給孩子交學費的,借給你的,要還的,你以為白給你呀!”
徐明不好再拒絕,這幾年他一人苦苦支撐這個家,孩子的學費還真是個問題。對於高亢,徐明心中一直有很理性的認知。領導換屆,新領導打壓一批,拉攏一批下邊的幹部是常事,畢竟得有人做事嘛。所以,對於高亢的熱心,徐明除了感激以外,也覺得這裏麵恐怕也多少帶有些馭人之術。
觀察了高亢一段時間之後,徐明對這位新書記還是有了新的認識,高亢的為官之道在很多人眼中是淺顯的,注定難有作為的,或者說高亢根本就不懂為官之道。若沒有強硬的後台,恐怕高亢這種搞法會讓他自己死得很難看。
徐明認為高亢沒有馭人之術,隻有禦人之道。“術道”之分讓高亢與其他幹部相比,高低優劣立顯。前者用的是心機,是一種交易;後者用的是心智,有所為有所不為。
正是這種被人嗤之以鼻的為官之道,讓徐明對高亢心悅誠服,這世上認理的官不多了!若隻為了拉攏徐明,高亢讓其女兒能入學這個人情就足夠大了。而恢複其老婆公職是要得罪人的差事,從利益取舍的觀點去評估,高亢完全沒有必要去多此一舉。而能解釋高亢毅然決然插手此事的唯一理由,就是兩個字:是非!
認理的人必講是非原則,有錯不糾的確也不是高亢的作風。不過裘正榮何時與徐明結下私怨,以至於在背後暗使絆子卻讓高亢頭痛,甚至連徐明自己都不明白。艾偉若隻是經辦人,他如何得知幕後真正黑手是裘正榮?明麵上他的頂頭上司是黃克傑,黃讓他辦事不可能會把一切隱情對他和盤托出,這不合邏輯。
要厘清這其中的原委,就必須把徐明,裘正榮,黃克傑,艾偉這四人的關係背景搞清楚。而事情真相的複雜性或許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想,以至於時隔多年以後,高亢去監獄探望黃克傑時,從黃的口中才得知這一切亂象背後的原因所在。
這個艾偉竟然是江州商報副總編艾柯的親生胞弟,本是江州商社集團旗下旅行社萬峽區分社的市場部經理。2005年商社集團資產重組的過程中,艾偉因業績平平,競聘失敗,從市場部經理的位置上給擼了下去。
艾柯心裏清楚自己這個弟弟的斤兩,胸無點墨的他進報社隻會砸自己的腳,於是找到大舅子劉強幫忙。那時劉強沒退休,還是江州市公安局的一把手,正當權的時候。
劉強也不是沒有頭腦的人,你自己的親弟弟都不敢讓他進報社,這讓我敢把他放在哪裏?他不是萬峽區的市場經理嗎,就讓他呆在鄉下,別進城添亂。於是打電話給龐文昊,那時龐文昊還隻是萬峽區開江縣的副書記。正職因涉嫌職務犯罪一個月前剛被立案調查,取證的過程中與劉強見過幾回麵。沒有背景的龐文昊抓住一切機會想結識高層領導,劉強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才打電話讓他想辦法安置一下艾偉。
隻是劉強也多了個心眼,讓他別在縣裏安排,往鄉鎮送。這樣艾偉在下邊山高皇帝遠的,鬧出事來隻要動靜不至於太大,也容易捂住。如果嫌棄不想去,那就是他自己的問題,不怪我沒幫忙。本來嘛,你艾柯的親弟弟自己都不敢用,跑來叫我安排,劉強對此心裏憋著老大的不痛快。
龐文昊如獲至寶的接到這個任務,很是費了一番心血去領會劉強話中的意思。艾偉以前是在萬峽區裏工作,劉強要安排下鄉鎮,龐文昊不會蠢到真安排去大集體或鄉鎮企業工作。而是選了一間效益不錯的國有企業,雲陽造船廠。那時的船廠還達不到縣處級,但已經在申報了,又地處雲陽鎮。這個安排讓劉強很滿意,覺得龐文昊做事有些手段。後來龐文昊坐正開江縣一把手,與劉強有莫大的關係,這裏暫且不表,後文自有交待。
05年船廠的效益還是說得過去的,龐文昊本想把艾偉放進油水多的采購部和銷售部。采購部早就超員,而且背後都有強硬的關係。對於銷售部艾偉有前車之鑒,不敢再貿然涉足。想坐坐辦公室,旱澇保收四平八穩的混混日子而已。辦公室廠辦沒墨水去不了,機務處財務處沒專業知識,工會保衛處不想去,就隻剩勞工處了。於是艾偉就這樣進入了船廠,在勞工處當一名普通的辦事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