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這一聲驚呼好似炸雷一般響在眾人頭頂,霎時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以陳伯為首的四人靠棺材近些,一眼便看清了棺材裏頭情形,也是臉色一白,全身一個哆嗦,態度明顯顯得有些搖擺不定起來,相互之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之間絮絮叨叨的低語著,像是在討論爺爺棺材裏頭的情形一樣。
而看到棺材裏頭情形的我爹也是臉色大變,一聲哀嚎之後猛然跪在了濕潤的墳土之中,兩手使勁的揉捏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顯得痛苦不已,沉悶的哽咽聲斷斷續續傳開,讓我心頭一陣發悶,不由得兩眼泛酸,於是走上前去就要安慰他來著。
奶奶一看我這樣,連忙急促的大喊讓我停下。
可是,她這終究喊得太晚了些,她話音一落時我已然來到了爺爺的棺材旁邊,一眼看到了棺材裏頭的情形,頓時頭皮一麻,驚駭得說出不話來。
隻見這棺材黑皮紅漆,如同猛獸巨嘴一般,裏頭原本整齊鋪下的白布已然泛黃,好似脆紙一般貼在那裏,微微卷曲起來裹著爺爺那已然化為白骨的遺體,兩隻森森泛白的手骨高高舉起,勾成爪狀,好似想要抓住什麼一般。
不過,也正因為這白布裹著的原因,我並不能清楚的看到爺爺遺體具體的情形,隻覺得他的姿勢有些古怪,不過,我又不敢伸手去拔開那白布,隻得愣愣的跪在那裏,呆呆的看著埋頭哽咽的父親,一顆心忐忑不安到了極點。
而與此同時,奶奶也是一聲冷哼傳來,我側臉看去,發現她正蹲在棺材蓋旁,低頭怔怔的看著棺材蓋,好半天沒吭一聲,臉色凝重得似乎要滴下水來一般。
我探頭看去,僅僅隻是瞄了一眼便全身再次一麻,雞皮疙瘩頓時嗖嗖的爬滿了全身。
由於隔得並不遠,那棺材蓋上的情形我看得非常的清楚,一道道暗紅泛黑的痕跡好似蛛網一般布滿了棺材蓋,不少地方還有木屑飛起,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有某種猛獸在裏頭拚命撓抓而成一般。
我又看了看被白布裹著的爺爺,看了看他那兩隻高舉的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沒當場嚇哭。
原來,這滿棺材蓋的抓痕,竟然是爺爺所留!
隻是,爺爺不是過世了之後才放進棺材的麼?一個死了的人又怎麼能撓這棺材蓋呢?
我哆哆嗦嗦的看向奶奶,隻見她佝僂著身子,伸出手來悠悠摸著那一道道抓痕,兩行渾濁的老淚順著臉上溝壑滴落下來,沿著棺材蓋上的抓痕緩緩溢散。
“各位鄉親,你們先回去吧,這裏有我和建國就夠了”,奶奶沒有抬頭,低沉的聲音緩緩傳開,透著股子異常的意味,冷得出奇,壓抑得過份,感覺心裏直發堵,同時也讓正竊竊私語的眾人臉色又是一變,一把扶起癱倒在地上的大壯哥,客套幾聲之後便迅速離去。
眨眼之間,喏大的墳地裏便隻剩下我們三人。
一股涼風襲來,讓正處六月天裏陽光照射之下的我不覺得打了個哆嗦,好似瞬間掉進了冰窟窿一般。
而與此同時,這陣涼風同時打了個旋,繞著爺爺的棺材悠悠轉了一圈,卷得那已然如同蟬翼一般脆弱的白布霎時間崩分離析,好似柳絮一般飄飛,七零八落的灑得到處都是。
也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真真正正的看清楚了躺棺材裏頭爺爺的情形,終於再也忍不住一聲驚呼出來!
原先在有白布裹著的時候,我看不清棺材底部的情形,但是,等到這白布散了之後,我這才發現,爺爺的棺材裏頭,竟然蒙上了薄薄一層漆黑似墨的水,將他整個腦袋泡了一小半,一隻腳竟然高高翹起搭在另一條腿上,而且,在這翹起的腳上,竟然套了隻顏色鮮紅,繡有金色鳳凰的繡花鞋。
因為爺爺腳上血肉已經完全消弭了的緣故,那隻繡花鞋雖小,但卻依然顯得空蕩蕩的,如同一隻風鈴般掛在他的腳上,清風一吹,便隨著風的走勢悠悠搖擺,如同一隻帶著嘲諷的眼睛一般,亮得刺眼,晃得人心頭直發涼,不覺之間我已然一身冷汗,終於哇的一聲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