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會去思考生存的意義,朋友的價值,權利的象征,愛人的忠貞…因為我知道,命運會替我抉擇一切。或者說,我是個唯心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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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不算明媚的下午,結束完一天的工作,我在這座城最高處接到來自陌生號碼的一個電話。
話筒裏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給我絮絮叨叨講述著些什麼,像是在介紹自己現在的生活,失意或是落魄,開心或是驕傲。那堪比一個女人的喋喋不休的敘述居然從一個男的嘴裏說出,令人覺得有些難以容忍。我原想直接掛掉這個電話,因為我知道在這家公司裏每分鍾都會有一百二十塊六毛錢入賬,除去稅款還有一百零五塊三毛錢的純盈利,其中有四毛錢是我的收益。我不得不對我的金錢時間所擔心。
請原諒,一個格子一個格子的計算與統計是我的職業病,就像統計出一套寫字樓一共有多少間空房,商業樓所處之地有多大的人流量,周邊又有多少商業街,居民區,這裏經濟過去幾年發展平均水平以及總量,潛力有幾成,人均承受消費水平是多少,年齡層次,勞動力層次搭配如何,有多少人會花一萬塊錢買一平米的空中樓閣,而又有多少人寧可租住半輩子城鄉結合部的民房也不要貸款買房…
然後,根據這麼一格子一格子的計算,我要幫著老總把這裏的人流塞到我們建造的空格子當中,讓這些格子價格漲上去。樓房每長一層,價格每漲一度。
你真的相信老板們靠著那些預製板壓製這種最古老方式保持平衡的塔吊,全球最便宜的勞動力,全球基數最大的研究生,最廉價的科研者…會舍得打造出和曼哈頓街區一樣生活水準的房屋來?會相信“帝豪”“天堂”“皇家”這樣的字眼?
反正我不信。是的,我是泡沫製造者,早已沒了純真,早已忘卻了友誼,我要做的,就是把一塊幾立方厘米見方的實體香皂,打磨成一立方米的閃著陽光炫彩的泡沫,再打出同樣炫彩的廣告牌,把一塊錢成本的東西,賣到一萬塊。
人性,有時候對我們而言就是笑話。利益,才是真諦。
幸運的是我今天心情格外好,沒有多去計較損失了幾毛錢,在這其中我耐心打斷幾次對方,客氣的多詢問了幾遍“你是誰”以防是哪位老客戶。電話那邊似乎才意識到我還是一頭霧水,然後話筒裏傳來一陣沙啞的笑聲,像是煙吸多了的那種幹咳,報出了一個名字。
正是我的耐心,正是因為這個名子,我今後三個月的生活將被統統打亂…或者說今後多少年的生活,都將重新開始…
“是我啊,程星駒。我當你能聽出來呢。”有些尷尬的聲音傳來。
聽到這個名字,麻木已久的內心猛然一顫,第一個感覺便是難以置信,然後,就是熱淚盈眶。對著話筒沉默很長時間後,我才反應過來,說出一句:“你還好麼?”
…
掛斷電話後思緒混亂,忍不住跑上樓頂想讓高空的風吹醒有些迷亂的腦袋,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雙手撐著樓頂邊緣的柵欄俯瞰著這座城市,企圖看到意料之外的場景,而看到的,卻依然是那輪燦爛過的紅日正在誇張的下沉,漸漸消失於地平線。
那些對話,一陣陣在耳邊懸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