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來。
陰雨綿綿,浸潤著一座青山小鎮,小鎮東邊的山林裏,竄出一個瘦弱的身影,飛速的跨過廊橋,踏過泥濘的小道,跑到一間破舊的院落前,手腳麻利的將早上拿出來曬著的幹菜收進小屋裏。
少年姓秦,單名良字,家中早已舉目無親。將一些冬天沒吃完的幹貨擺滿小屋後,少年拭去額頭的雨水,坐到了小竹椅上,長出一口氣。
作為一個王朝的邊陲小鎮,貧窮人家的孩子,有不少也如同少年一般的境遇,曾聽聞小鎮曾是王朝軍隊常駐的地方,連年征戰,男丁大多投軍,歸家者寥寥無幾,窮苦人家勉強成長起來的後輩,為了能吃飽飯活命,也大多選擇了投軍。
秦良早兩年也在農忙之後,企圖尋點接近投軍的活計,狩獵,打鐵都嚐試過,但在秦良隻是粗淺懂了點皮毛時,軍隊突然不在常駐小鎮了,聽聞是青山那邊已經無敵來犯,駐軍屯已經沒必要,遠在千裏之外的皇帝大手一揮,軍隊全撤走了。
看著屋外雨勢漸漸小了,秦良將劇烈奔跑後散落的發髻重新盤了起來,再度沒了動作。
曾記得常年住在山林裏的獵人黃老頭說,你這孩子從麵相上來看,應該是個讀書種子,這跑山的活計,糟蹋了。這句話,是秦良不少次麵對困住的野獸,將手中弓箭射歪後得到的原話,曾以為會無數次原諒他的黃老頭,在秦良回了趟小鎮後,也沒了蹤跡,聽說是進大山,要一年半載後才回來。
本以為沒了生計,就快熬不過那年冬天的秦良,卻被東邊石崖下的徐瘋子給叫了過去,說做刻碑的學徒。鎮裏的老人說,給死人刻碑是大功德,徐瘋子孤僻了些,但這份好差事落秦長安頭上,可算這破落戶撿了大氣運了。
秦良曾問過慈眉善目的徐瘋子,為何自己當不了好獵手,徐瘋子翻了個白眼,淡淡說了句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讀書少的秦良卻還是琢磨出了一些意思,對於刻碑這份活計十分上心,哪怕隻是這瘦弱的身軀,也無數次的耗盡全力,意圖能照著徐瘋子的字跡,刻好每一座石碑。
隻是在今天,徐瘋子將多年披散的灰白頭發給束起來後,對著秦良作了個揖,淡淡的道:“石碑刻完了,這段時日不必再來了。”
秦良忽然覺得,是不是自己終究沒能把石碑上的字刻的和徐先生一樣,所以被掃地出門了。往日裏習慣性的右手舉錘,下力,左手緊握持恒,腦海裏全是徐瘋子鐫刻的石碑樣式,隻是當雙手緊握時,秦良才想到,這雙手,能拉開黃老頭的那把大獵弓了吧。
隻是這時,小院響起了敲門聲,秦良看了眼天,雨停了。
打開門時,一位素白錦衣少年站在門口,清秀的臉上愁眉不展,秦良卻難得的開心,一把拉住少年的手,笑道:“天氣還冷,沒想到你還會來,我把功課帶給你看看……”
隻是秦良停了下來,被牽著的錦衣少年沒有踏進門,感到手心傳來的拉力,秦良鬆開了手,錦衣少年似乎有些猶豫,但終究還是開口了。
“我要離開了!”
雨停後的空氣,總是那麼清新,隻是三月的天,總還是覺得有點寒意的。
“秦良,年前我曾和你說過會離開,你記得麼?”
“是去山上仙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