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龍對君鸞的境遇感到唏噓,他試著設身處地站在君鸞的角度來感受,卻感到一陣不寒而栗。因為劉安的一句承諾讓君鸞陷入了罔極的等待中,不老不死對她來說不是恩賜而是煎熬和折磨,但是如果自己再見君鸞又該如何向她表達呢?
若是如實告訴她真相,便破碎了她賴以生存的希望,隻怕君鸞會當即奔潰,進而自刎殉情。
若是將真相隱匿欺瞞,她便要永生永世活在回憶中,可能還會被有心人利用,驅使她擾亂社稷。
韓龍犯了難,正躊躇猶疑間,那聲音說話了:“不解其情衷,何言女兒癡。世間此像林林總總,便是聖人亦是不解,皆為情故。人固非蟲,豈少七情,達自然至,暢萬物情!要打開這扇心中的門鎖,隻有靠她自己才行。”
“罷了!”韓龍不願繼續糾結此事,於是換了個話題,冷冷地說道:“我已經了解了鸞姐姐的往事了,可以讓我離開這該死的夢牢了嗎?”
“還不行!”那聲音道:“你還未接受我交給你的任務,我不能放你離開!”
韓龍感到莫名其妙:“我不是已經知道了鸞姐姐的過去了,你還要我怎樣?”
“我說過,我有一項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君鸞的往事隻不過是順帶一提,並非主旨。待到你將任務的來龍去脈完全參詳後,方可離開夢牢!”
“你說了半天隻是順帶一提?”韓龍隻想破口大罵,自己進入夢境中隻不過想對玄學的觀點有所涉獵,卻不想這一進入卻醒不過來了,隻能與這奇怪的聲音打交道,看了一大段君鸞的綢繆往事,最後卻說還沒完,怎叫韓龍不氣惱。
“如此便沉不住氣了?”那聲音蒼老冰冷的語氣轉為嘲諷:“你想要追求莫綠,卻連這一點耐心都沒有,衝你這份覺悟,不如趁早收手以免貽笑大方啊!”
韓龍不願與他逞口舌之辯,有點不耐煩地說道:“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那聲音依舊不依不饒:“何必作發怒之態來表達心中不滿呢?‘我’也是你,你同我過不去便是同自己過不去,這又是何苦?凡人總好指責他人,以護自尊,‘吾日三省吾身’,有幾人能做到?我這是在幫你,幫助你更加清楚地了解你自己,你應該心存感恩,而非怨恨。”
韓龍聽了他的話後,心中疑問更甚:“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出現在此?”
“我說了,我便是你,自你看過了《乾道無常訣》後,我就一直隱藏在你的腦海中,換言之,當日在白馬寺,你以為自己看不懂《乾道無常訣》,實則我正是因此而誕生。《乾道無常訣》中留下的字痕所表示的不僅是文字,還暗含著一種啟發之意,就如同司馬師為你看的圖畫。然而,由於你的閱讀時間太短,我雖然已經誕生,卻無法知會與你,想要同你說話,隻能夠通過夢蝶術來實現,如今這個契機總算是來了。老天有眼,不至於讓我永遠塵封在你的腦海中。隻是眼下顯然你在害怕我,不,應該說你害怕麵對你自己,連自己都不敢麵對的人,又怎能立足於人世間呢?”
“我……我有什麼可怕的!”韓龍裝作滿不在乎地說道:“我隻是在夢境中待得厭煩了,想要離開而已,沒想到被你解讀成了我在恐懼你,真是可笑!”
“嗯,最好是這樣……”
“這麼說來你就是《乾道無常訣》中隱藏的最大秘密?”
“不,不全是。《乾道無常訣》乃是劉安為煉製長生不死藥所做,但其中記載著的並非是藥方,而是天道!天道運而無所積,故萬物成。然而天道遠,人道邇,須先通人道,方及天道。故天道之本源在於己心,從《乾道無常訣》中看到的正是自己的內心最大的執念,因人心迥異,是故每個人之所見皆為不同。”
“這是什麼意思?”韓龍聽得一頭霧水。
那聲音道:“《乾道無常訣》一物所蘊含的道太過高深,以言語表述則過於蒼白,你將《乾道無常訣》理解為能使人心想事成的天書,姑且也可做此一解,但並不完全準確。在以後的日子中,你可以慢慢體會《乾道無常訣》的神奇之處。”
韓龍又想起了玄際禪師和段禦九看完《乾道無常訣》後的兩種說辭,玄際禪師常年修行,心中所渴望的自然是突破修行的瓶頸,參悟更廣袤的佛理;而段禦九,咦,他想做什麼?
“可是,可是為何我看完了《乾道無常訣》你卻跑了出來,難道……你是我心中的執念?”韓龍難以想象自己的執念如此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