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不是在安慰我嗎?”沐青早已為太多人所誤解,從未奢望過平常人能夠相信自己。
“放心吧,姐姐確確實實是相信你的,也希望沐妹妹你不要把姐姐當做外人,以後有什麼話都可以與姐姐傾述,姐姐為你做主!”莫綠同情沐青的境遇,隻想盡自己的所能幫助她。
沐青眼中的清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她強笑著擦去了淚水,又有更多的淚水滾滾而來,她緊咬著下唇試圖止住洶湧的淚水,然而每想起他人對自己鄙夷和嘲笑的目光,卻讓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掩麵大哭起來。莫綠見狀,心中惻然,鼻頭跟著一酸,也險些流出淚水。她抿了抿嘴唇,眼中含淚,伸出手擁抱著沐青,輕緩地拍打著她的後背,不斷地安撫著。
周宣於心不忍,對莫綠說道:“既然青兒這麼喜歡你,你可否留在雲水澗多陪陪她呢?”
“這……”雖然夏侯徽說過隻要韓龍一清醒便要帶他回府,然而她的心中其實更加傾向留在這裏,心想:“夫人倘若知道我是為了照顧沐青妹妹,想必她也一定會讚同我的做法。”
莫綠心中自我安慰一番後,便向周宣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而對韓龍來說,住在哪裏無所謂,隻要能夠和莫綠在一起足以。若是莫綠不在,就是皇宮給他住,他也不去。
還有何晏,不知為何,他也大大咧咧地留了下來,周宣同樣表示歡迎。
當天夜裏,清談正式開始,所有人都圍坐在桌案邊聽韓龍和何晏以兩種觀點來談論家國輕重之事。“家與國孰輕孰重”本來並不是一個值得商議的話題,但在玄學之中卻大不相同。何晏手執一把玉柄塵尾,口若懸河,從貴無論的角度來詮釋家國關係,從而襯托出貴無論觀點的優越性。韓龍從崇有論的角度入題,表達了家是國基礎的這一觀點,引經據典,正要宣揚崇有論時,卻不經意間將夏侯徽教授的儒家思想帶進玄學的清談之中。因此兩人的清談出現偏差,談到最後互相之間都不知所雲,眾人相顧而笑。
深夜,兩個女子在房中共用一枕互訴閨話,而韓龍和何晏早早便已入睡。
周宣在入睡後做了一個怪異的夢,少頃,夢醒之後隻覺得頭昏腦漲、渾身虛汗。他從夢境之中已經算出了自己將因年邁衰老而不久於人世,在這裏,他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沐青。沐青的恐懼之症還未根治,若是讓她見到了自己病逝的遺體,沐青的病情可能還會複發,她可能還要繼續承受著恐懼帶來的痛苦。
周宣心中計較已定,便留下了一封道別的信箋,臨別最後望了一眼這間相伴多年的舊房子,之後他默默打開了房門,老邁的身影毅然消失在濃厚的夜色中。
皓月當空,秋夜寒涼。皇室的寢宮之中,鼎煙氤氳,馨香繚繞,房中暖意融融,然而曹叡卻被一個噩夢驚出了一聲冷汗。夢中的他仗劍追凶,然而對方腳力驚人,不消片刻便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曹叡悻悻而歸,然而他在駭然中看見洛陽已是一片傾頹,狂風卷動著崗樓上的旗幟,在墨色的天空下所映照的洛陽是一片殘垣斷壁,哀鳴遍野,陣陣黑煙從破損處滾滾而出,巨大的城牆轟然倒下,城外的護城河上全是麵目猙獰的屍體。原本的繁華富庶蕩然無存,洛陽成了一片懾人的亂葬崗!曹叡怔怔地看著這一切,怫然大怒,一雙圓睜的眼睛幾乎要迸出火來。他遠離洛陽,誓要重整旗鼓,但是他震怒的心情瞬間跌落至穀底,不隻是洛陽,各大城鎮亦淪為廢墟。魏國的大好河山已經被敵人的鐵蹄踏碎,麵目全非!
曹叡驚醒後,心情久久未能平靜,他坐於床沿,痛苦地低著頭,緊閉雙眼,雙手狠揪頭發,他恨不得立刻把那些暗中作祟的惡賊一網打盡,挫骨揚灰!然而,僅存的理智還在告訴他不可輕舉妄動,一旦打草驚蛇,再想捉住幕後主使的把柄,便是難上加難。
君鸞的叛變的確令他始料未及,曹叡原以為經過自己多年的培養,君鸞已經完全聽命於他,再無二心,卻未曾想旦夕便叛,好在敵人的陣營中隱藏著自己的耳目,有他在其中周轉,應可保無虞。但是曹叡感到留在厭魔島中的耳目似乎並不完全對自己忠心,他每次提供的情報無關痛癢,真正重要的消息總是在事後才做出反饋,雖然他有合理的理由解釋這一切,但曹叡總是對他留了個心眼。
曹叡需要一名真正可靠且在朝中無正當職務之人為自己辦事,他又想起了韓龍,此人為人機靈、智計多端,對自己看似也頗為忠誠,但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他不想再養出如君鸞這般心思無常之人。於是他傳來管輅,命他算出韓龍的忠實程度,之後管輅回稟道:“韓龍對魏國忠心不二。”
曹叡微微頷首,又將曹爽叫到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