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
陳小立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林媛已經貼著麵膜看了半部驚悚片。
“一大清早的,真晦氣!”她嘴裏擠滿了牙膏沫,從鏡子裏瞪著那個重口味的女人。
“你懂什麼!秋天容易疲乏,要找點刺激才會有精神。”
“話說你那麵膜不是剛貼的吧?”
隻聽“哐嘡”一聲巨響,林媛猛然從板凳上跳起來,嘴裏驚叫道:“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陳小立將一口清水吐出來,對著鏡子笑得好不得意。
“誒,紀晨沒來個電話?”林媛盯著講台上的屏幕一邊飛快的抄著筆記,一邊低聲問。
陳小立撅了撅嘴,“沒有,可能很忙的吧。”
“哎喲喂,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大度了?”
她本想伸出兩隻手去掐她脖子,但台上老頭實在是講得飛快,於是她就胳膊往外拱了拱她。
林媛卻咯咯咯的笑起來,隔了一會,又問:“誒,還記得第一次來上這老頭的課麼?”
陳小立會心一笑,道:“當然記得。”
“那時候我還想姐姐依然是寶刀未老風韻猶存嘛,剛來學校桃花就這樣旺,哪知道紀晨那小子是相中了你!”林媛假裝出羨慕嫉妒恨的樣子。
“嘿嘿嘿,我美貌與智慧並存的特征是有目共睹的!”
林媛伸手扶頭,做出快要暈厥的模樣。
忽然手機震動起來,陳小立卯足了勁加速抄完最後幾行字,把筆一扔,靠著椅背猛甩右手,“累死個人!我手都快要段掉了!”等手腕酸痛逐漸減輕後,才慢慢掏出手機——是蘇暮的短信。
“六點半在樓下見。”
她還沒來得及回複,又一條新信息唰唰衝進來。
“麻煩你多看幾次表,不要遲到。”
雖是文字,但她能想象得到蘇暮那個冷麵人在說這話是怎麼樣的表情——臉直直的,沒有任何縮放,目光也是直直的,從不閃爍,沒有任何情感流露但絕對能讓你感受到被激光灼傷甚至是穿孔的感覺。認識他也不少時間了,陳小立從沒有直直與他對視過。
迫於這冷麵王子的壓力,在食堂吃飯的時候陳小立每兩分鍾看一次表,並且吃得狼吞虎咽,引得林媛一陣鄙視。
宿舍樓離食堂不遠,她們往外走了沒幾步,就看見樓棟下停著黑色JEEP,幾乎所有往來的人都會盯著車子看上好久,許多三五成群的女生還伸長了脖子張望車裏的人,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陳小立拉著林媛跑上前,“咚咚咚”敲了下車窗邊框。正低頭翻閱雜誌的蘇暮抬起頭來,第一反應是抬起手腕看表。她樂了,道:“不用看,我早了20分鍾!”
蘇暮瞥她一眼,側頭向一旁的林媛打了個招呼,然後往前傾了傾,發動車子。
“親愛的,那我去家教了哦!你要帶什麼東西嗎,順路的話我幫你帶回來。”
林媛搖搖頭,走了兩步又轉身道:“哦對,要是路過雨花堂,幫我買一瓶他們家的驅蚊花露水!”
陳小立已經鑽進車裏,探出腦袋笑道:“知道啦知道啦,你就對他們家的香氣不過敏嘛!”
林媛笑了笑走進樓棟,背對他們揮了揮手。
陳小立上樓之後,蘇暮依舊掉頭把車停在對麵的陰影處,然後打開CD,調低座位,閉目養神。說起來要不是為了等她,他大概很少會有這樣的時刻吧,什麼也不幹,什麼也不想,輕輕鬆鬆的閉著眼睛,他聽到老遠傳來的忽隱忽現的鳴笛聲,看到每棟樓每一家住戶窗口溫暖明亮的燈光,甚至他發現原來空氣也是有香氣的,清新而潮濕。
他從未用身心感受過這些。
今天小孩子的狀態很好,陳小立給他講解的幾個重點他都理解了,而且在她的指導下完成了一張高年級的英語卷子。小孩得了她的表揚,屁顛屁顛地跑去跟父母炫耀,他媽媽聽後也挺高興,拉著陳小立熱情的聊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抓了幾把她剛從瑞士出差帶回來的糖果塞給她。
走出樓棟,陳小立這回學精了,眯著個眼睛往蘇暮停車的暗處看了好半天,等確定那邊確實有車以後才躡手躡腳的走過去。走近了看見車裏CD機發著幽藍微弱的光,蘇暮好像沒有發現自己,那不如嚇他一嚇!陳小立小心翼翼的從包裏拿出手機,摁出亮光,然後把它舉在臉下——1,2,3——陳小立猛地往前一湊,正準備怪叫一聲裝鬼嚇他,可嘴巴才剛張開,還沒來得及發出聲,蘇暮的臉被她湊近的燈光微微照亮了。正因為這個,她才在最後一秒鍾停止了動作。
他端正的靠在下調的座椅上,眼睛輕輕閉著,臉上的表情安靜而放鬆,感覺像是武俠劇裏的殺手偶爾放下刀劍,沒有了戾氣一樣,反倒是比平常人更多幾分純真和溫柔。陳小立忍不住把照著自己臉蛋的燈光移向他——皮膚真是好誒,細致白皙,恨得她心裏癢癢的;還有立體精致的五官,好像雕刻出來一般,找不到一點點缺陷,特別是那個鼻子,鼻梁高挺,陳小立忍不住伸出食指順著它輕輕滑下來,末了又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個色女在挑逗偷襲別人,於是猛地把手縮回來,想想又覺得好笑,於是又站著傻笑起來。她決定不把他叫醒,而是輕輕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坐進去,學著他的樣子,閉眼靠著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