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家的家老提著燈走進後園,四下看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便提著燈轉身走了,臨走之時對守在後園外的家仆們又叮囑了一遍,然後腳步聲才漸行漸遠……就在家老剛剛站著的地方有一方小小的池塘,池塘上飄著片片荷葉和半開的荷花。本來平靜的池塘突然在水麵上冒出了幾個氣泡,然後越來越多的氣泡從水中湧上水麵。再然後,從水中湧現出兩個人腦袋,兩個腦袋小心仔細的環顧四周,見四下再沒有人影,才濕漉漉的從池塘中爬了出來。夜晚天冷,水中更是寒涼。適才她們二人潛藏在水底才避免被人發現。尚善水本是鮫人,水對於她來說就像人在陸地上行走一樣,那樣的寒涼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杜瓊琚卻冷的瑟瑟發抖,緊緊的抱著臂膀,濕答答的衣衫緊貼著肌膚,寒意滲透肌膚,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警覺的環顧四周,守在後園外的家仆並沒有什麼動作,她才放心下來,在第二個噴嚏將要出口的時候卻硬生生的忍住了。尚善水看了看回去的路搖搖頭,說道:“有人把守著出入口,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回去了。看來要離開這裏,就隻有破開封印繼續向前走了。”杜瓊琚再沒有了先前的好奇心,冷的牙齒都在打顫,說不出話來,隻能不住的點頭。尚善水走到那道封印之前,閉上眼睛,低聲念起了咒語,咒語很長,也完全聽不懂她在念些什麼。杜瓊琚唯一能聽懂的就隻有最後一個字。尚善水睜開眼睛,右手的兩根手指在空中虛劃一道,輕聲說了一個“破”字。然後,杜瓊琚似乎聽見了什麼東西破裂般的聲音。
話分兩邊。且說玉文與她們分開後就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逛著。街上的東西很美麗,也很美味,可那些東西絲毫吸引不了玉文的眼球。他心不在焉,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轉著圈,有時候擺弄一下街邊攤上擺著的小飾品,卻全不知道他手裏的物品長的什麼模樣,他也根本沒有看。路過的人看到他這副樣子,隻會笑他在想女人。沒有錯,他在想女人,他現在心中惦念的是兩個少女,兩個去了潁州司徒家的少女,卻並不參雜任何邪念,隻是純粹的擔心。他在司徒家生活了幾年,司徒家是什麼樣子的他太清楚了,發現司徒家秘密的那一晚,他狼狽的從一個狗洞鑽了出去,幾乎是飛也似的逃跑,連頭都沒敢回。可是說也奇怪,這麼多年他幾乎探聽不到關於司徒家的一丁點秘密,司徒家仍然掩映在重重迷霧之中,就好像那一晚他看見的隻不過是夢而已,若不是那樣深刻的印象,他也一定以為自己在做夢,他寧可那是自己在做夢。他用力搖搖頭,把不好的念頭都驅散開。兩個少女的身手都不弱,至少比不務正業,隻懂得旁門左道的自己要強上很多,不用擔心的,她們兩個都會沒事的。帶著這樣自我安慰般的想法,他在街上遊蕩到了天黑。他又回到了那間破廟,隨便清理了一下,便和衣而睡。這麼多年,即使身上有錢,他也從來不曾主動會去找一個像樣的地方睡覺,這麼些年,從來都是走到哪裏就睡到哪裏。再惡劣的環境,他都體會過。那段時間,他常常做夢,夢中都是他的家人,他們瞪著大大的眼睛,伸著長長的舌頭,向他哭訴。每次夢醒的時候,身上都是冷汗。但是他並不害怕,他害怕的是再也夢不到他們。說也奇怪,自從遇見尚善水,他就再也沒有夢到過他們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會常常做著一個溺水的夢。玉文苦笑,似乎他這一生與夢結緣。
水。帶著鹹味的苦澀的海水,洶湧的灌入他的嘴巴、耳朵和眼睛裏,他溺水了。你看,又在做夢了吧。玉文清楚的知道他在做夢,不禁有點無奈。不過那溺水的滋味,即使是在夢中,也絕對不會好受。不過,他不用擔心什麼,他知道有人會救他,那個夢中救他的人,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看清。果然,一雙柔軟而濕滑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帶著他一直往海麵浮上去,這情景為什麼如此的似曾相識?似曾相識……他躺在海邊的沙灘上,被灌過海水的眼睛模糊不清,他看不清那個人的模樣。他能感覺到那個人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頰,他很想抓住那隻手,可是他的身體卻使不上半點力氣,費了很大的勁,一隻手才能微微挪動一點,他的手碰到了一樣冰涼而且濕滑的東西,還有……類似鱗片一樣的東西,這是……魚嗎?然後他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女子的聲音,準確的說是一個女子的歌聲,一個美麗並且好聽的歌聲。他聽不懂那個女子在唱些什麼,歌聲卻甚是美妙。他一輩子都沒有聽過這麼美的歌聲……不,我好像聽過……是在哪裏聽過……歌聲引人昏昏欲睡,他帶著這樣的思慮漸漸閉上了眼睛……
夢中的玉文睡著了,現實中的玉文卻醒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還是很痛,真的很痛。不過,他至少知道了那個人是一個女子,擁有美妙歌聲的女子。他起身走出破廟,外麵還是黑漆漆一片,離天亮尚早。他想起去了司徒家的兩個少女,怎麼也睡不著了,困意早已消失無蹤。他略顯焦躁的在黑夜中來回踱著步子,然後轉身又往那間破廟走回去,剛剛邁進去一隻腳,便又衝了出來,衝向黑夜,然後在黑夜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