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決定,要與你們同行。”當白玉英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包括尚善水在內,所有人全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玉文審視般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白玉英一番:“此話當真?”白玉英反問道:“為何要做假?”玉文語塞,隻微微的皺了皺眉。杜瓊琚便說道:“白大哥可是想要去遊山玩水?若是如此,您根本就沒有必要與我們同行。我們現在這個處境,隻會連累到你。”白玉英淡淡說道:“誰說我要去遊山玩水?”杜瓊琚奇道:“不是嗎?那卻是為何?”白玉英隻是搖著扇子,輕笑不語。玉文摸著下巴,一副了然般的樣子點點頭:“哦!我知道了!”然後瞟了一眼尚善水,接著道,“你一定是舍不得我們這裏的美人!”誰料白玉英卻爽快應道:“是。”然後看向尚善水,溫柔淺笑。尚善水臉上微紅,立刻低下頭,輕聲道:“莫要拿我說笑。”白玉英的爽快作答令玉文和杜瓊琚又一次被驚訝到瞪大了眼睛。玉文擺擺手:“我是說笑的,你們可不要當真啊!”白玉英淡淡說道:“你是說笑,我卻不是。”說罷,一雙眼睛仍是深深的凝視著尚善水。尚善水刻意移開頭,不去與那樣深沉的目光對視。“可是……”玉文還待要說,便被杜瓊琚打斷。隻聽杜瓊琚說道:“既然如此,承蒙白大哥不棄,那便一路同行了。還請多多關照。”白玉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玉文撇了撇嘴,轉而問道:“那隻大白鳥可是白兄的?”白玉英道:“有何指教啊?”玉文連忙擺手:“沒有,沒有。隻是覺得那白鳥好生英武,讓人不由生出敬仰喜愛之心。卻不知白兄是從哪裏尋來?”白玉英隻簡短的答道:“故人所贈。”玉文讚道:“白兄的故人果然都是闊綽之人。也介紹與我認識認識?”白玉英不說話,隻是挑眉看著玉文。玉文嘿嘿一笑,又道:“白兄既然有如此神鳥,可否載我們直接去牛兒鎮,也免去了我們的行程和腳力。”白玉英搖頭:“不可,白鳥不識生人。”玉文卻道:“我們哪裏算生人?既要同路,便是朋友。”白玉英堅定的搖頭:“不行。”玉文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好稀罕麼!不行便算了!我們走——”那個“走”字刻意拖了長長的尾音,“累死便算了,更省事,一了百了!”說罷,扭頭便走。杜瓊琚追過去,一把拍在玉文的腦袋上:“我說你啊,跟個孩子似的!”玉文“哼”了一聲:“明明就是他小氣!……”再往後的聲音便聽不清,已經走遠。尚善水和白玉英落在他們身後,徐徐前行。兩個人一時無話,沉默非常。好久,一直低著頭的尚善水抬頭看著白玉英問道:“究竟是為何?”白玉英道:“你不信我真的是為了你?”尚善水雖沒有說話,卻輕輕的搖了搖頭。白玉英垂眸苦笑:“就像你可以為了他而守在身邊。難道我就不可以嗎?”他抬起眼眸定定的看著尚善水:“我不可以守護在你身邊嗎?”尚善水咬緊嘴唇,腦海中閃現了幾個模糊和破碎的畫麵,就像她第一次見到白玉英時腦海中也閃現了同樣的畫麵,她迷茫的看著白玉英,小心問道:“我們……可是見過?”白玉英笑而不語,輕輕拂掉尚善水頭上落下的塵埃,說道:“我們要加快腳程了,已經被他們丟下很遠了。”說罷,他伸手指了指前麵走的快要看不見的玉文和杜瓊琚。
牛兒鎮。一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鎮子,封閉而落後,地廣而人稀。聽說,是早些年打仗的時候,鎮子裏的男丁都被抓去服了兵役,自此之後一蹶不振。現在,鎮子裏年輕有為的人都走出鎮子,沒有再回來。留在鎮子裏的隻有年邁的老人和少數的年輕人。自他們踏入牛兒鎮,就有一種極不協調的感覺,那種感覺卻不是來自別處,正是來自他們自身,他們與這個鎮子可以說格格不入。鎮子裏的人極其冷漠,各自忙活,也見不到任何人相互交談,街邊擺攤的商販也不見吆喝,坐在凳子上支著頭,懶懶的打著盹,隻有行人光顧的時候才會站起身,說上兩句商業般的話語,整個鎮子透露出一種極其的安靜和冷清。他們去過很多村鎮和城郊,其中也有偏僻清冷的村落,卻沒有任何一個像牛兒鎮一樣,如同死亡一般。
他們找了很久,才從一個門前辨別出來已經模糊不清的“客棧”二字。幾人推門而進,客棧內極是冷清,並無旁人,隻看見掌櫃一人趴在櫃台上鼾聲微起。玉文輕輕敲了敲櫃台,掌櫃睡眼惺忪的抬頭看了一眼,然後揉揉眼睛,忙不迭的站起來,點頭哈腰的笑說道:“幾位客官可是要住店?”玉文笑吟吟的道:“掌櫃的也太悠閑了吧?青天白日便就睡覺了!”掌櫃有些尷尬,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失禮、失禮。怠慢了、怠慢了。隻因這牛兒鎮一年到頭也來不上幾個客人,這裏冷冷清清,沒有半點活人氣,誰肯來。隻有那些錯過了宿頭,急於休息的人才會來這裏小憩。”玉文挑挑眉:“如此說來,倒是我們唐突了!”掌櫃連忙訕笑道:“怎會、怎會。幾位是貴客,可要好生招待呢。幾位客人可是先用餐啊?”趕了半日的路,腹中早已饑餓,玉文便道:“先用餐,拿幾樣好菜出來。然後再給我們安排四間客房。”杜瓊琚忙道:“兩間客房便可,你與白大哥同住,我與仙女姐姐同住。何須鋪張浪費。”玉文連連搖頭:“不浪費,不浪費。”然後,他扭頭看向白玉英:“對吧,白兄。您是‘任重而道遠’,我們本該有所表示。可奈何我是一個乞丐,身無分文。你我兩個男人,總不能讓女人表示什麼吧。相信您也不是小氣之人,我一介乞丐,倒是什麼都無所謂,卻何能忍心讓佳人也和我一般落魄。”白玉英輕蹙眉頭,閉上眼輕歎口氣,然後揚了揚衣袖。玉文拍手一笑:“妥了!掌櫃的!把桌子擦幹淨了,好酒好菜盡管上,客房仍是四間。一切由這位公子結賬。”說罷,指了一下白玉英。掌櫃打量了一下白玉英,見這位公子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圓領袍衫,左手的食指上帶著一個紅色的水膽瑪瑙戒指,著裝不凡,樣貌俊秀。立刻臉上便堆滿了一個比剛才更燦爛的笑容,嘴上應著是是是,從櫃台的下麵拿出來一個幹淨的抹布,幾下便擦幹淨幾張桌椅。然後笑道:“幾位先坐著,我這就去廚房做上幾樣拿手菜。”杜瓊琚“噗哧”一笑:“掌櫃的,您做生意也是蠻省的。這管錢的是你,店小二是你,連廚下掌勺的也是你。你也算是……嗯……能者多勞嘛!”掌櫃尷尬笑道:“嘿嘿!姑娘就莫取笑我了!我這客棧淒淒慘慘,哪裏雇傭的起那麼些店員。”杜瓊琚擺擺手:“算了,你去吧。”掌櫃如蒙大赦一般立刻鑽進了廚房。杜瓊琚皺眉道:“這牛兒鎮真是處處怪異!人煙稀少不說,而且其他外物也顯得與他們極不相幹,冷漠至極。”“這有何怪。”尚善水和白玉英幾乎異口同聲,而且兩個人的聲音也都是一般的清清淡淡,似乎司空見慣的樣子。杜瓊琚不自在的撓撓頭:“你們兩個幹嘛這麼默契……”尚善水低垂了眼眸,輕歎一聲,幾不可聞。白玉英卻微笑而道:“並不是所有的人都熱情好客,也有很多很多冷漠旁觀之人,我們也根本沒有理由讓他們變的如同那些人一樣。所以,這些事情並不奇怪。杜姑娘,你還是太年輕了。”杜瓊琚撇著嘴:“說的你好像很老似的。”白玉英雖然在看著杜瓊琚,可目光卻仿佛飄到了很遠的地方:“老的你根本就想象不到我究竟有多老……”杜瓊琚愣了一下,輕聲喃喃:“白大哥,你……”卻忽然笑了起來,“不行啦!本想順著白大哥的話傷感一下的,可是……”她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抱歉啦!可是白大哥怎麼可以這麼一本正經的說出這種玩笑話,你才多大呀!看樣子,不過比我稍稍年長了幾歲,說出來的話卻好像比我多活了幾百年!”白玉英無奈搖搖頭:“杜姑娘難道不信麼?”杜瓊琚點頭:“很難相信。”。白玉英一指尚善水,說道:“杜姑娘身邊就有一個現成的例子,為什麼不相信我也可以活得很久呢?”。杜瓊琚一時語塞:“對呀,仙女姐姐她……那麼,白大哥當真是活了很久?有多久?你也是仙人嗎?哎呦!好痛!”她捂著頭,然後轉頭怒視著玉文,“你打我作甚?”玉文手中拿著一雙筷子,他剛剛用這雙筷子敲了杜瓊琚的頭,他擺弄著筷子,斜眼看著杜瓊琚:“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多問題?沒看出來人家不想回答嗎?”杜瓊琚嘟著嘴,心中不服氣:“你又知道了!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玉文搖頭:“非也,非也。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又開始拌起了嘴。尚善水和白玉英相視一眼,都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