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入秋的時節,地處北方的上京已經有比較濃厚的涼意。畢竟再過上兩個月就該是下雪的日子了。
古色古香的小巷子裏是一排又一排的四合院,在正午剛過的時節,人們大多都午休去了。巷子裏除了偶爾傳出幾聲狗吠,安靜得很。兩旁樹木從院落裏伸出的枝繁葉茂遮擋出大片的陰影,讓巷子比外麵要涼上不少。
穿著灰色夾克的薛浮竹沒有帶保鏢,在巷子口停了車。順著那早已被歲月洗滌得模糊的門牌號慢慢地尋找著。終於在拐了好幾次彎,他自己都快迷路的時候。找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滄桑的四合院門雖然有些韻味,但在這條小巷子裏,也算不得什麼。薛浮竹站到門前,深吸口氣,壓下自己有點顫抖的情緒。輕輕地叩響了門環。正好不輕不重地三下,薛浮竹就不再敲了,一直在門外等著。可能過了五六分鍾,薛浮竹都已經沉不住氣的時候,房門才在略微刺耳的咯吱聲中被打開。
挽著長髻的男子,頭發上有了幾分花白,穿著黃褐色道服樣式的長袍,腳下是白色千層底布鞋。一身與俗世格格不入的穿著打扮,卻透出一股子濃烈的仙風道骨之氣。他淡淡地看了薛浮竹一眼,仿佛自恒古而起,他就一直是那種無喜無悲的神色。明明是一個中年將過的男人,聲音卻出奇地清脆深遠:“何事。”
“古塵前輩。你好。”這位上京太子,二十五六歲就已經在大型中央國企掛上副廳級幹部的男子麵對眼前的男人表現得恭順謙卑到出奇,“我是薛浮竹。”
“哦。薛家長子?”古塵前輩,自然就是那個“昆侖仙人”李古塵。他淡淡的一聲話仿佛是自語,又仿佛是見了鄰家小孩。而確實的,薛浮竹心裏明白,就算自己家世雄厚,但在眼前這個仙人眼中,自己和芸芸眾生是沒有區別的。如果非要說區別的話,隻是自己的爺爺和他有點交情。李古塵似乎知道薛浮竹來找自己是有事,轉頭走進院落的同時說了句:“進來吧。”
薛浮竹也不急著跟上去,一步跨進院內後,先回身仔細地關好了大門,這才節奏平穩的走進屋內。而至始至終,他都感覺那扇陳舊但絕對不透光的小木門後有一道目光真打量著自己。
屋裏沒有椅子,隻有一張和小凳子差不多高的方桌,周圍是幾個蒲團。而那位昆侖仙人,正盤腿坐在蒲團上,慢悠悠地泡著茶。薛浮竹來到李古塵對麵的蒲團,跪坐著,說實話,盤腿坐,給他的感覺總是太怪異。但日本風俗店他倒是光顧過,所以跪坐是很自然的。
坐下後,李古塵繼續慢悠悠地搖晃著精致的桐木小茶壺。目光平穩,似乎根本沒有理會薛浮竹的意思。薛浮竹的涵養也夠到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所以也懂得謙卑,但不拘謹。端坐在那裏,眼神隨意地打量著這個簡陋的小屋。
自己坐的地方正式這一屋的正中,而正對著門與這桌的連線所指的牆頭,擺著案頭。幾縷香火在幽暗的房間內緩緩飄升,讓這個房間也多了幾分仙風道骨。對道家之法有所涉獵的薛浮竹卻奇怪地發現,那本應該供奉三清道尊畫像的案台上。居然掛的是一副青色墨汁所作,韻味無窮的山水話。畫中無他,唯淡淡幾筆,勾勒出連綿不覺的山巒。而韻味,似乎蒼勁有力,似乎雄渾壯闊,又似乎淡泊明誌。明明這寥寥幾筆,隻是勾畫出一坐山脈的抽象輪廓。但偏偏,那起伏的筆調,讓薛浮竹看到此畫的第一眼想到就不是山,而是江山!
此畫隻應天上有。薛浮竹腦中跳出這麼一個想法,隨後就仿佛被巨大的拉力拖進了畫中那深遠意境之類。人類二十載,所遇所思所感所想,一一湧上心間,時而悲切,時而迷茫,時而婉轉深情,時而意氣風發。那恍如穿越世界今生的感覺,拉扯著薛浮竹的思緒一步一步地進了泥潭。恍然而過中,他也沒有感到時間飛速地流逝而過。